暴雪的这时再说道:“将你的灵图祭出来。”
若儿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左手中的阳木灵图祭了出来,右手则是掩在了一旁,嘴上辩解道:“我原本是蔷薇花图,只是盘龙木的灵元太盛了些,这些年下来,反倒只剩下了阳木灵图。”
她的手心之间,那条黑色的龙身还很是纤巧,懒散地盘成一团,她这时想起前些日子见到的那些在了人身后隐隐而现的灵图,心里又是一阵惭愧。
这时她只觉得手中微凉,原来是空中不知何时再落飘雪,怀中的那粒金色鲤珠浮在空中,雪花落在了她的手间,只见得她手上的灵滴一阵金黑光芒闪过,幽颤成形成了一颗浑圆的珠子,另外的几颗灵滴的色泽也光亮了不少。
暴雪说道:“这鲤株有了半颗灵瑙的功效,可助你破滴成珠,想你现在立刻回到住处,自然能再发现一些好处。”
身旁雪花依旧翩飞,只是落到身上却只是如同雪羽般,若儿只觉得这时如同冰洋上喝酒的那个也玩伴,全身暖融,身上四肢之间,热流散开,手心龙形更是黑亮分明了,这是灵珠,她竟然一下子就到了灵珠之境。
“这是我予你的奖赏,”暴雪的声音传来,“这趟远行,你了解了你师姐和师兄的夙愿。你办得比我预期的要好上很多,处乱而不惊,遇难而勇进。”
若儿听着,心间的喜浪一波盖过一波,虽然无端被人强塞进了冰洋,经历了生死,但她一从没想过,自己一下子就能有了灵珠之体。
暴雪的声音再度响起之时,若儿已经到了雪坡之上,“君怀鲤并未完全化龙,但她的半成龙瑙也只能顶得那盘龙之木的保命之需,你回去告诉那盘龙木,得了这鲤珠之后,寄宿你身,白昼可出,夜间不可擅动,慎用体内灵气,否则它遭龙戾再醒,她只怕就得了灵灭身散,再难成灵。”
若儿才是刚进洞口,就看到大耳朵狐狸和着可爱都是哆嗦的站在了一角,眼前,正是站着黑玉。
黑玉这时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欢喜,正要上前询问,又是停住:“你的身上,灵珠?”
若儿忙将连日来的情况和刚才的冰洞情形都说了一遍,见了她手中的盘龙灵图上的灵珠,黑玉叹道:“半成龙瑙,这女子也是痴心,一朝化龙之命,却全然不顾。”
若儿这趟就是失踪了好半个月,黑玉和她虽然有灵图相连接,也只能是知道她并没有生命之忧,这几日,她苦等不见若儿回来,才打算着打发这两只小兽外出寻找。
先前云驰不肯收去这粒鲤瑙,若儿心中还有些愧疚,这时看来,还真的是犹如天命所定一般。
黑玉听了若儿转告的暴雪的警告,连忙闪身进了项链之中,真将体内的那股蛟戾,压了下去,心境更是平和一片。
若儿手中的那颗灵珠,透出了一股坚毅之气。
两人都是一阵感慨,世上天道循环也是残酷,物种之间,这般的爱恋只得注定是个悲剧。
若儿再讲冰洋之行,详细的述了一遍,只是她心知知道黑玉不喜齐傲世,就刻意隐去了两人相逢的事。说道最后,黑玉就是皱起了眉头,影子也是晃荡着走了几个来回,嘴上有些动容:“这世上,当真有补齐六灵的地儿。那冰琴洞真有这等玄妙。”
若儿听罢,脱口而出:“人之六灵,都乃是天赐,若儿少时不识天光,也知五感六识的珍贵,就是许我再神通的本领,我也不会换我身上的任一灵元。”
黑玉见她说时,眼里满带毅色,心里微愕,此次回来,这少女似乎有些不同了。
若儿这时又是想了起来:“姐姐,我明日就要被发配出原,你看...。”
黑玉听罢,在旁笑道:“也好,该是时候了。那本人之思中的十三禁之后正有两卷内容,为入世卷和出世卷,你可有兴趣选得其中一卷,读上一读?”
004 奸字头上一把刀
人之思只是被闲置在了冰床一角,青皮封面触手依旧柔软,不见丝毫霜冰。
若儿定下心思,灵识隔了五年再次融入了书里头,跳过前头的那些,这回再也没被弹出。
只见眼前出现了一行娟秀的细楷,女子的笔迹很是眼熟,正和若儿临摹了几年的砚台笔迹完全一样,原来那砚台和这著书之人竟然还有这般的牵连,若儿才是想着,只见下方再铺陈几行娟字。
“这世上曾有人说得: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却以为,德才兼备方可为世间妙人。在了现世,人至十三,才略通事理,且需知天下大事。遂私下做次狗尾续貂之笔,
将人之思后卷分为入世卷,出世卷两卷。因出入不可同在,人心不可矛盾,得此书者,择其一而学,切忌贪多。“
若儿这时又是见了入世、出世四字,心中想到,此番是要出原,该是入世卷更有用处些。
她心中想定,那出世两字一阵黯淡,入世两字则闪闪进目,一阵闪亮。只见入世卷初篇正是存活之道,立世之本。八字才消,只见上头跃出了农,工,商,士四字。”
”人之在世,三百六十五行,行行不离四字。吾独爱花草树木,只事农作耕种,故选农为存活之技,天下粮仓盈,则*民安乐。水域则以为,士乃天下安定之根本,以士族兵种治国,镇压强权,方可保民安乐。
冰雪则以为,商兴达天下,互通有无,以己之长换他人之所短,民间充裕则安定。“这书上所讲似乎是三人的观点,只是看着,若儿也粗略的懂得了其中的意思,入世求存,则必须选得其中一样。
只是她久住冰原,少时又是深居芳菲,这几样都是听闻过,就是没亲自接触过,心思恍惚,灵识溃散,又是退了出来。
黑玉见她眉目之间,带着几分忧心,在旁劝解道:“书中所说只是概述,更何况,这书年代已经有些久远,这世上万物也是更替不下万次,等得你出了原再细细打算也是不迟。你此番出去,可是和了那叫做的五十的同去,她在了外头已经晃荡了好些时候。”
若儿听了,也知五十前来,一定是商量了明日出原的事情,连忙走了出去,才走到了光棍树旁,就见得外头徘徊着个人影。
她寻了个树隙,闪到了一边,脚下再刻意重了几分,只踩得雪地作响,五十忙是回头,才发现了身后假装走来的若儿。
五十见了若儿也不问她从何而出,只是关心地问了几句:"明日你就要出原了,可是见过原长大人说的北原秋膘,行李钱财都准备妥当了没。"
曾经的圆脸娃娃年岁越长,倒是越发婆妈了,若儿心底漾着暖意,她只笑不语,也不作答。五十见了,也是知道她这吊儿郎当的散漫性子,只怕什么都没整好,一记眼刀子之后,拉扯着她往北原找人去了。
北原的住处和其他几原相比也是不同,他们都是一套里三外三层的槐木屋,里头地上则是铺了雪熊皮子,屋中更是葺了暖身用的炕床和墙炉,整间房子虽不大,却是紧凑保暖,一屋子的人气。
五十拉着若儿人直冲冲的杀到了老熟人陆竹轩的地头,他在北原也算是个数的上的人物。
久违的明亮炉火,暖身的烫口浓茶,直烤的两名娇客脸上烧起了红通色。
他先前见了两人一身的匆忙,也不询问,想来是早就得了南原那边传来的音讯。只是当五十拿出五枚还带着血丝的血鲨翅的时,他才有了几分奇色。
若儿捧着热茶,有着雾气在了一旁熏热着,心里都是想着,这北原的生活才有那么几分人样。
而一旁的五十,这时却是如同护蛋的母鸡般,才是露了个卖相,就死霸着血鲨翅,一脸戒备的看着陆竹轩。
这两人这时已如同煞羽斗鸡般,你来我往了几下,口头上各不相让,若儿在旁听着,只听得陆竹轩说:“那赏令上明明写得就是一百子币,”
五十却是不肯,“你可是欺负我们年幼人生不熟市价,我临行之前已经问过了,最次的血鲨翅膀,一枚也值得二十母币,更何况,这几枚是这次冰洋猎鲨中最好的几枚,是船头亲自处理,留下的。”
老十三那日虽是受了若儿几人的所有鲨翅,但还是从捕鲨所得的翅身重,将头鲨的翅身全送给了几人。所以他们几人手中的翅是不多,但的确是个中的精品。
若儿在旁听得就是一愣,原来五十那时候问老十三的话竟然是血鲨的行情。陆竹轩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若儿难得见了这奸商吃瘪,心里有些好笑,嘴上替他讨饶着:“不碍事,别说什么子币母币,我们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睡不能枕,吃不能咽的东西。”
五十急眨着眼,训道:“不行,你这趟和北原的秋膘师长出门,哪处都要使钱,能多一些就多一些,更何况”,她说着声音就是低了几分:“一年时间,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你会怎么样,多得一点...就是一点。”
陆竹轩先前也是纳闷,自己这北原第一奸...良商这些年可是失灵了不成,每次总是被这个丫头片子耍地团团转。这时听得这小丫头是为了好友筹钱,心里也是舒坦了些,但是再听到后头...那名字,他把心一横,就是要将奸商的名号发扬光大,一口咬死:“不二价,五十子币。”
他这话音才落,连着若儿都是不肯了,这先前还是一百子币,怎么一下子就成了五十了,不带这样杀价的。
五十这时更是不依:“怎么是这样,你先前分明是说赏令上时一百子币,怎么现在...你难道不怕...我们不卖了。”
眼前的陆竹轩尽情的发挥着奸商的本事,他说了一句:“你可是这次试炼的弟子。”
若儿连忙点头,他再问了一句:“你可是和秋膘同行。”若儿回忆片刻,该是这个名字,依旧点头。
陆竹轩这时突地一拍桌案,惊得一旁的炉火烧高了几分,火星溅到了地上,烫出来几分黑印子。
“你们卖得可是血鲨翅,”他最后问了一句,两人头已成捣舂状。
“那就是五十子币了,”他无比肯定的说道,“爱卖不卖,”
两人听得都是一惊,这分明就是强买强卖,这奸商。若儿这时就是想起了她的师父胡三无,若是今日她再这里,这瘦竹竿还不准成了风中竹舞。
他很是悠哉地倒出了一杯热茶,吹着气儿:“也不是我讹你们,你们也是知道的,我是这原里的第一良商。”他将个良字拉得尤其响。
之后,他还真有一番说辞,这五十子币的缘由如下:“首先,这次试炼,出去的弟子最多就只能带的五十子币的起始金,多了也是出不去的,其二,在这冰原能贩卖售卖血鲨的,只有他陆竹轩一人,也只有他又门路可以将鲨翅送到各国的帝都中去。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名唤作秋膘的人,欠了他五十子币,至今未还,这以上的林林总总,就是得出一点,她们只得五十子币。”
听了他这番听着还有些情理的话,五十一下子就是哑住了,她有些不甘心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几枚血红色的鲨鱼翅,就是犹豫着要不要做这笔买卖。
手上的鲨翅一下子就是被拿走了,五十一愣,就见若儿手捏着那几枚鲨翅,她嗅了嗅说:“老十三做的处理还真是不错,我要是带着,就是搁上半年六个月的也多大干系。”
五十和陆竹轩听了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就见她娓娓说道:“这冰原只有一家,那其他地可是不一样,此番历练,也没说要去什么地方,我四处逛逛,总该是有个地的。再说了,这附近渔寮众多,卖得价格自然不高,还不如上得内陆,这价格可是翻倍。”她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陆大良商一眼,只见他还是假意喝着水,只是那杯中的水出了嘴角都没有发现。
五十也是明白了过来,也是,原里的规矩只是说了,不准带了钱财出去,可没说不准带了东西出去,索性就带着出去好了。
若儿见她明白了过来,和自己一搭一唱,陆竹轩的脸上则是多了几分尴尬,这两小丫头可是狐狸投胎的,自己的一番说辞立刻就是稳不住了脚。
更何况,两人再是说道:“那秋膘欠你的钱,又碍我们什么事儿,我们也不认得这人。”
他慢条斯理的说道:“那人你们是认识的,”
五十的眼皮突然就是挑了几下,手中的鲨翅险些掉在了地上,若儿则是想着,北原她们认识的人...
陆竹轩见了她们的模样,半带同情的说道:“这可不是,我也是为了你们好,这和他一起出门,五十子币和一百母币都是一样的理儿,等到...你们就明白了。”
只是眼前的两名少女都是没听进去,陆竹轩再继续说着北原的原长也就是秋叶飞也是觉得自己的这个孙子太过无用,干脆就逼着他参加了这次的淘汰之赛。
那秋膘是秋天里生的,生出来时,就是和猴子一般瘦小,就是想他多长些肉,才取了名字叫秋膘,他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两人最后只得和陆竹轩讲定了价格,用五枚鲨翅换了五十枚子币。
五十将钱袋子全都塞给了若儿,两人临走之前,陆竹轩又加了一句:“你可是要记得,这次出门,只走小路,切忌大路。只进乡野,勿入城镇。”若儿听得莫名其妙,但是口头上还是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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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重担压身心堪忧
第二日,冰原渡口,依依惜别的情绪已怒气冲淡了许多,五十的脸上满是愤恨,若儿只得在一旁陪着笑脸,连着躲在雪地里来相送的大耳狐狸也是到了那股火气,这次出原,她原本是要将两只幼兽一起带上,也算出去见上一些市面,哪知大耳狐狸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出去,她无奈之下,只得留它落了单,捎带上了可爱。
斐妄来了走了,空明和廖井来了也走了,连最是懒散的景冉都来了又走了,只有五十执意要送她离开,只是这雪漏里头的雪已过了大半,那名叫做秋膘的师长依旧不见人影。
若儿只得假装再收拾起了包裹,五十这时可是被转移了注意力,在着一旁如同老母鸡般咯咯念着:“怎么连身像样的衣物也没有,连梳具的东西也没见着,怎么...”
若儿嘴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我见别人出门都只是带着使唤的钱就够了。”她该是没记错,上回和翡衣出门比这还不如,连张包裹布皮都没见着。
这时昼光通明,她手中的物品光彩琉璃,正是若儿见过一次的日月琉璃锦。她塞在了若儿手中,语重心长的说道:“真的要过不去了,你就卖了这片锦。这是我娘亲亲自织的,价格该是不菲。
五十手里帮忙整着,犹豫了片刻,若儿眼前琉光一闪,就见她往里塞了件东西,正是那块日月琉璃锦。五十说道:“也莫要和我客气,真要不差钱时,就拿出去换了。”
若儿在旁还要说上几句,
五十泛出了那本人之思,嘴里夸道:“你这些年倒是长进了,还知道出门要带上本书,只是这书...里头就这么几个字。”
只见五十手上翻着的,不见多少内容,随手又是将书搁了回去。
只听得渡口那边,总算传来了阵人声,眼前出现的男子,全身只挂着件看不清颜色的皱布袍子,未刮尽的须渣和着青色的眼圈,在了寒风里看着让人平贴了几分无力感。唯有手中的包裹看着还算精神,囊囊实实,只是看着个形状却是个长方枕头的样子,眼前这人若儿两人还真的都认识,正是那日笔墨砚台的卖主烂摊子。
五十这时脸上先是一阵白色,再是一阵红色,心里更是折腾的慌,“秋膘师长...此次原里的试炼是要...”。
秋膘在旁笑道:“这可不是,我家那白毛老头子说是一万枚母币,真是小瞧了我了,我平日里随便一手,就是不只了这个数目。”
若儿还没听清数目,只是嘴角带着喜色,这人也算个熟人,这趟出去,对着熟面孔,总是让人心安许多。
五十则是在旁看着,满面凄色,一万枚母币,这可是个什么数,再见一旁谈笑生风的两人,心里埋怨道:“都是个乐天不知命的性子。”她趁着那两人不留神的时候,再从怀里摸出了十枚母币,小心得包在了那块日月琉璃锦里,心里叹着,这几年从了冰裁处讨得赏钱一下子又都没了。
“烂摊子”边吹嘘着边瞧着若儿,嘴里夸道:“几年不见,小丫头,你这几年可是长进不少,这身板精神都是一等一的,怎么就被傅...原长差使了出来。”
这时,南北原的几名弟子也是赶了过来,将两人的行囊简单的搜了一番,就是催促着两人快些上路。
五十在了渡口,立在寒风里头,直看得眼底起了酸意,才不舍地踱了回去。
等到人全都离开后,躲在雪地里的大耳狐狸才耷拉着耳朵看了眼几人离去的雪原,踏眼里的金色越来越盛,突地拔腿急驰,只是它跑得方向却不是狐洞所在的位置,而是往了冰原的最深处跑去。
这场雪足足下了一夜,将人离去时留下的脚印和深入的狐踪全都掩去了。
才过了渡口,这昼夜也就正常了起来,外头的天色不比冰原,这时已经半黑了下来,两人匆忙越过了雪坡,往最近的乌业城赶去。
再入乌业城,和五年前相比,只觉得眼前又热闹了几分。
两人沿街而走,只见油灯才只初上,摊铺却是遍地摆开。沿街叫卖,两旁招呼的人声跟着两人走了一路。这时秋膘在旁连声嚷嚷着,说着明日定要雇上一辆车子,若儿这时只是默不作声,脑中依稀想着当年的白衣少年,脚下不自禁往街道深处走去。
果不其然,那间三楼高的夜亭还是在了那里,门庭处扫得很是干净,一条半旧的黄棕色毯子铺在了客人落脚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