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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节
    “咱家自以为除了东林党的那些酸腐之人外,天下已无人能与我们相抗,却没想到会出了你这样一个人。”事情完全挑明了,魏忠贤倒也放开了。能掌权这么多年的人,绝对不是一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他只是恨自己错信了唐枫而已。
    唐枫见他的面色稍和,便取过了一杯酒放到了他的手上,吃力地将酒喝了下去之后,魏忠贤舒出了一口气:“好酒,咱家从来没有喝过如此美酒。”
    “公公错了。”唐枫也陪着他饮了一杯,然后才道:“这酒不过是寻常百姓所饮的酒,可比不得你当权时那动辄就是百两一壶的佳酿!”
    “什么?这只是一般的酒水吗?咱家怎么觉着这酒比以往年节下面的官员所送,皇上所赐的御酒更加香醇呢?”魏忠贤不敢相信地说道。
    “千真万确,便是这京城中的寻常百姓,想要喝这酒时也只要花上几枚铜钱去酒肆里打上半斤八两的。公公之所以觉着那些美酒不香醇,那是因为你喝惯了它们,早已经习惯成自然了,而这酒却是公公十多年来不曾碰过的。”唐枫为双方又都满了一杯之后,才继续道:“其实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当你大富大贵的时候,什么都要最好的,但往往那却未必会对你的口味。反倒是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真正知道自己所要的是什么。公公你这些年来为了攫取更多的权力和财富,害了这么多人,到头来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了吗?现在更是使自己身陷囹圄,你觉着这值得吗?”
    “我……”似乎是被唐枫说中了心事,魏忠贤顿时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地:“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走错了路了。当年在李选侍身边时,虽然辛苦了些,但日子却过得很是悠闲,每日里有的是时间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可自从先帝宠信了咱家之后,我反倒只知道争夺权利了,我每日里只知道与人斗,与朝臣斗,与内宦斗,甚至是与皇上斗……到头来,连自己喜欢的究竟是什么都给忘了个干净。”
    “人贵在知足,知足才能常乐。公公你就是贪心不足,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咱家知道错了,唐枫,唐大人,咱家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在皇上那给我求个情,就饶了我这条贱命吧。皇上可以抄没了我的全部家产,可以把我发配边远,或是派去浣衣局当苦力,我只求留下一命!”魏忠贤突然有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求了起来。
    唐枫倒没料到自己的一番话会惹出这样一个后果,只觉着有些吃惊。过了好一会之后,才摇头道:“晚了,一切都晚了!人做错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这些年来害了这么多的人,造了那么多的孽,即便皇上肯饶了你,天下人也不会答应的。我的一句话又能济得什么事呢?今日我来此只是想让你看清楚自己的过错而已。”
    “唐枫你好狠哪!我看你虽然口口声声地说是为了我大明,为了天下黎民,其实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的前程!你斗倒了我,就是为了自己能取我而代之,你真是好计谋啊!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突然,魏忠贤就象疯了一般地扑到了栅栏上,双手穿过了空隙直往唐枫的身上抓来。
    见到他突然发狂,唐枫也被吓了一跳,但他只是一退,就避过了魏忠贤的袭击。然后在厌恶地一摇头后,他才说道:“看来你的本性就是恶的,无论我说多少你都无法悔改!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只知道怪责他人,像你这样的人,只有死才能改变了!”说到了这里,唐枫猛地转过了身去:“魏忠贤,你好自为之吧!留给你的时间只有这一天了!”说着头也不回地就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了一阵乒乓之声,那是唐枫带进去的酒菜被魏忠贤打碎了,而后又传来了他尖锐的喝骂之声。见到公子出来了,解惑便放下了心来,只是有些犹豫地问道:“公子,你把这些瓷器留在其中不怕他畏罪自尽吗?”
    “不会的,他根本不觉着自己有罪,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自尽的。”
    第459章    死不悔改(2)
    大明崇祯初年,正月十六一早下朝之后,刚刚开衙的刑部衙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着人前往锦衣卫将被关押了半个月的魏忠贤提了来,对其进行审断。在今天的早朝上,不待群臣进言,皇帝已经先下了一道旨意,命刑部从重从快地将魏忠贤定罪。前有三十那杀机满盈的活剐之言,现在又再次提出要从重处理魏忠贤,刑部官员已经可以肯定皇帝是要拿他开刀了。所以一下了朝,他们就即刻命人去提魏忠贤。
    锦衣卫这一次很是合作,他们很快就将魏忠贤给送到了刑部衙门。不过作为堂官的刑部尚书却不敢由自己当面审问魏忠贤,在犹豫了半晌之后,终于决定由当日审过唐枫,对客氏被杀一案进行审定的高文保前来问案。因为这个高文保在刑部中的地位虽然不低,但却并不是靠着巴结阉党而做到的如今高位,倒不怕为人诟病。
    在一众衙役将魏忠贤带进了大堂之后,高文保便是一拍惊堂木:“下站者何人,到了我刑部大堂之上居然还敢如此托大,站而不跪,莫非当本官不能治你吗?”
    在从锦衣卫的大牢里被带出来之后,魏忠贤反而放下了心来。在他心里害怕的只有唐枫及其手下的那些锦衣卫,因为他们既然敢于在自己一手遮天时与自己为敌,到了这个时候自然就更没有顾忌了;但朝中的其他人他却并不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靠着自己的帮助才坐上的官位,谁敢对自己不敬?所以到了刑部大堂之上也是昂然而立,全没有半点人犯的自觉。
    听高文保的厉声呵斥,魏忠贤只是嘿然一声冷笑:“你们刑部的人居然也有胆子了,就连咱家都敢申斥,难道你就不怕咱家说出什么吗?”说着站得更是稳如泰山了。
    下面的一众衙役见状纷纷色变,若不是这在大堂之上,他们的身份又太过卑微,这些人早就上前教训这个犯人了。虽然刑部的高官因为某些原因忌惮魏忠贤,但这些下面的人可只是对这个阉人有着鄙夷。虽然是在这些人仇恨的目光之下,魏忠贤依旧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悠然而挑衅地看向了高文保。
    “大胆!”高文保面色一沉,“啪”地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后,便下了令道:“既然人犯如此刁顽,就休怪本官不讲情面了!来人,给我上刑!”
    “你敢!”魏忠贤的话声未落,两条水火棍已经点在了他的双腿的膝弯处,他只觉得双腿一麻,整个人就扑倒在了地上。因为全无准备的缘故,两个膝盖重重地撞在了青石地面之上,只疼得他发出了一声痛哼。而后,又有几根水火棍交叉地点在了魏忠贤的身周,他只有趴在地上受刑了。
    两名强壮的衙役在这个时候走上前来,手中的棍子抡圆了就往魏忠贤的背臀处击去,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一直以来人人都要敬畏五分的九千岁魏公公终于就在这刑部大堂之上,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受了刑了。
    “砰砰砰……”十棍打罢,魏忠贤险些痛得大叫出声,但却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却并没有哼上一声,而是用怨恨的目光盯向了高坐在上的高文保。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相信唐枫的话,自己看来是真的完了。落翅的凤凰不如鸡,他魏忠贤根本就不是凤凰,这一落了头顶的光环,情况也就更糟了。他已经看清楚了,这个敢让人对自己用刑的刑部官员并非那些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逢迎奉承的人,这让他更认清了事实。
    高文保看着魏忠贤被当堂重责,虽然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心里却是很激动的。多少年了,自己一直都在盼着有这么一天,今天一切终于等到了。在十棍打罢,他才再次开口道:“下跪人犯,报上你的姓名。”
    “人犯魏忠贤!”吃了苦头,认清形势的魏忠贤不得不服软了,规规矩矩地回答道。
    “你可知罪?”高文保见对方服了,心里也就轻松了下来,继续追问道。
    “咱家……认罪!”魏忠贤不想再受这皮肉之苦,而且在锦衣卫里他已经交代了一切,也不怕再在这里说上一次了。
    满意地一笑之后,高文保便命人将之前魏忠贤所招的供词当着他的面读了一遍,在又一次确认之后,他又道:“如果这一切都属实的话,还请你签字画押吧。”
    没有半分的犹豫,魏忠贤当即就在新的供词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他知道自己是彻底的完了,只从这些刑部的官员只派了眼前这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出来问案,就说明这些人想要弃了自己这个首领。皇帝有了这么些供词之后,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定罪,然后就是极刑。但是他却不甘心就这样完了,那些以前对自己必恭必敬的人,现在居然这样舍弃了自己,这让魏忠贤在害怕之余,更多了无数的怨愤。
    所以在按下了手印之后,魏忠贤突然又开口道:“大人,咱还有下情上报。”
    “哦?你且说来。”高文保对朝中的情况也是看得很透彻的,知道偌大一个阉党可不是光一个魏忠贤就能够完全顶罪的,若是真能挖出更多的人来,无论怎么样自己在皇帝的面前也就立下了大功了,所以急忙问道。
    这时,在皇宫之中,满脸犹豫的崇祯正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唐枫:“唐卿,如今东厂覆灭,魏阉束手,而顾秉谦身为首辅又递上了请辞养老的奏章,你认为朕该当如何处置其他的阉党众人呢?”在刚刚发起进攻的时候,崇祯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朝中的阉党官员全数铲除的。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胜利已经在望,他反而有些犹豫了。
    对于皇帝的顾忌,唐枫也是能体会到的。以前崇祯其实只是被人压着的,当然是想将那些人都除去,以振君纲了,这样一来顾忌就少。可现在情况不同了,满朝的臣子尽皆伏首,这样再处决一些人的话,皇帝就会担心朝中出现什么空缺,从而怠误了朝政,这就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犹豫。
    在思索了一阵之后,唐枫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而是道:“皇上天纵圣明,一切自然由陛下圣断了。雷霆雨露莫非王恩,臣以为无论皇上怎么处置他们,这些人都不敢有怨言的。”
    “唐卿,朕现在问你是出于对你的信赖,你就不要说这些套话了。这个世上,朕能真正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你就是其中一个。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就只管直言,无论说什么,朕都不会怪你的。”皇帝看出了唐枫的顾忌和敷衍,正容说道。
    “多谢皇上对臣的信任。”唐枫忙行礼道:“若是皇上一定要让臣说的话,臣以为这些阉党的官员这些年来做下了许多的恶,该是时候让他们还这些年的债了。”
    “以你看来应该定他们的罪了?”皇帝忙问道。
    “不错,这样才能使百姓心服,使后来者有一个警示!”唐枫看了皇帝一眼,见他正仔细地听着自己的话,便不再藏着掖着了:“这些年来,阉党为祸,天下百姓受尽了他们的盘剥,要说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都不为过。如今好不容易皇上圣明要铲除这些奸贼,百姓当然是想要除恶务净的,若是皇上这时候心慈手软而放过了这些人,百姓们会怎么想?此是其一。其二,那些一直不肯与阉党同流合污的官员们也会看着这一切,要是这些人贪了这么多,结果却是得了善终的话,这些人就会对自己原来的想法产生怀疑,到时候贪腐成风,伤的还是我大明的根本啊。所以除去这些人,不光是为现在,更是为了我大明的将来。”
    “杀一儆百!”崇祯已然明白了唐枫的意思,点头道:“你说的确也有理,这些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死不足惜!只是这样一来,朝中将会有过半之人受到牵连,朕担心这样对朝廷的正常运转很是不利啊。”
    “陛下大可放宽了心,虽然阉党遍布整个朝廷,但是我们却也能区别对待。如顾秉谦等阉党骨干,自然不能留了,但有些位卑,做恶不多的人并不是一定要削去他的官职的,只要惩治了,无论轻重都是一种态度。这样一来,既能使百姓和其他官员满意,又不伤我大明的元气。至于将会空出来的一些位置,朝中能胜任的人也不在少数,到时自有能者取代的。而且,今年乃是崇祯元年,皇上大可开科取仕,到时候就又有许多的才干之士为朝廷所用了,皇上又何必担心这些呢?”唐枫又宽解道。
    “唐卿所言甚是,其实你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治国之人,是朕太小心了。”
    “我?”唐枫勉强一笑,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是很清楚的,要治理一个国家,处理政事可不是自己这样的人能做的来的。不过现在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一切要等着阉党完全离开政坛之后再说了。
    第460章    覆灭(10)
    刑部大堂之上,高文保心里既是惊骇,又带着窃喜地听着魏忠贤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及下面的官员所做下的错事,他隐隐地有了一种感觉,自己出头的日子就要到了。
    事到如今,自度必死的魏忠贤已经没有任何顾虑的了,无论是什么人他都敢拉出来,无论那是什么身份,只要以前曾为自己做过事,就能被他扯出来当成了自己的同谋。他这么做的用意一是小人心态,不想在自己遭难的时候别人还活得很好,二是希望借着这么多朝中重臣的罪过来降低自己的过犯,或许到时候皇帝一投鼠忌器,就轻判了自己。
    但高文保却全不是这么看的,当他从魏忠贤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上司也是阉党中人时,就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只要将这一切呈报上去,即便皇帝有心宽恕,这些大人们在颜面尽丧的情况下也不能再继续霸占着现在的高位了。所以虽然魏忠贤越说越是严重,但他却并没有让记录的笔吏停下手来,而是一点不差地全让人给记了下来。
    在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诉说之后,魏忠贤才将自己心里的一切都说完了,然后他才住嘴,看向了高文保:“这位大人,咱家的这些话,你可要如实上奏啊。”
    高文保并没有答应他什么,只是一抬下巴道:“将供词交给了他,让他签字画押。”
    魏忠贤当即就在数十张的供状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他知道自己能做的一切都已经做了,只有看皇帝的打算了。所以在被刑部的衙役将人带下去时,他的脸上已是一片坦然。
    看到魏忠贤被带了下去,几名刑部的官长就急急赶了过来,见到高文保后就都问道:“怎么样?魏公公可全招了吗?他可有说其他什么不应该说的话?”
    “什么叫不应该说的话,恕下官不能理解。”高文保一面将那供词装进袋中,往上面盖上封印,一面头也不抬地说道。如今的他,对自己的这些上司已经全没了尊敬之意,他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些人将再也无法高高在上了。
    “你什么意思?”几名上官感觉到了高文保的不寻常,面色一沉问道。
    “只要是出于人犯之口,记录在案的供词,就没有什么是不应该的。各位大人,这案子乃是由下官审结,有着书吏记录下来的,自当送到圣上之前。”高文保已经做好了一切,就要将那厚厚的供词交到身边的人手上。
    “等等!这些供词我们都不曾看过,你怎么就敢将之封了起来?你眼里还有上官吗?”
    “不是下官不敬,实在是因为这些供词中也涉及了各位大人,为防瓜田李下之嫌,各位大人还是不看的好。这原来就是应该上禀皇上的供词。”
    几人一听这话,脸色更是大变,大步上前就从那随从的手里夺过了供词。看到他们的动作,高文保便是一声冷笑:“各位大人,这上面已经用蜡封上,盖了下官的印戳,若是你们擅自打开的话,就不怕下官告你们一个僭越之罪吗?刚才魏忠贤的招供,可不光只有下官一人听见了,满堂的衙役也都是听得清楚明白的,你们以为只改了这一点就足够了吗?”
    “你……”听他这么一说,那原来刚想拆开封套的官员手上就是一软。众人都对高文保怒目而视,他们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所做的决定有多么的错误。之前因为他们怕自己和魏忠贤的关系,在堂上会被其反客为主,才找了这么一个与阉党并无什么瓜葛的人来审他。却没想到这样的人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有了这么一个能将自己这些上官都除去的机会,高文保怎么可能保着他们呢?
    事情到了这一步,这些官员们都已经进退两难了。在踌躇、犹豫了好半晌之后,他们终于恨恨地放下了供词:“高文保,你好!”说着,便大步离开了。看到他们离开,高文保才算是放下了心来,他也是极其紧张的,要是这些人一定要拆开供状,并取出里面对自己不利的言词,那他也是没有办法的。但是这样做高文保却并不后悔,他已经快五十了,到现在还是一个四品的刑部堂官,现在有这么一个能更进一步的机会,自然要冒险一试了。
    现在看来,高文保的这个决定是对的。在长舒了一口气后,他回头对那个有些发愣的随从道:“还愣着做什么,快随本官一道进宫,将一切上呈皇上,由他定魏忠贤的罪!”
    当高文保进宫将魏忠贤的供词交到皇帝手上的时候,崇祯还在为该怎么对付那些阉党的官员伤着脑筋。经过唐枫的一番劝说之后,崇祯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在朝中进行一次清洗,但是却苦于找不到突破口。但在看到这一份魏忠贤的供状之后,崇祯脸上的愁容便一扫而空:“没想到,到头来能帮着朕的居然还是魏忠贤他自己。”
    唐枫在皇帝的招呼下也翻看了一些供词,几张看下来,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我早就说过小人也是有着他独到的作用的。魏忠贤身为这些小人的首脑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想到这里,唐枫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陛下,臣已经有一个除去朝中阉党的办法了。”
    “哦?你且说来听听。”崇祯很是感兴趣地问道。
    “明日早朝,陛下就将这些供词中的一部分散出去,然后让满朝大臣指认他们的罪名。我想到了这个时候,没了统一的首脑,这些阉党的官员们一定会互相拆台,相互指责,这样一来皇上想要定什么人的罪就容易得多了。而且以这些阉党官员自私自利的性格,想要他们互相保着,只怕是难如登天,这样陛下要处置他们就易如反掌了。”
    “唔,这确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崇祯沉吟了一番:“就按唐卿你说的做吧!阉党的人这些年来做下了这么多的孽,也该偿还一下了。还有魏忠贤,只是这些由他自己招供出来做下的事情,就已经足够杀他一百次了,更不要说宫里和其他不曾有人提到的事情。高文保——”皇帝突然看向了下面恭身而立的刑部官员。
    “臣在。”正在揣摩着皇帝心思的高文保一听皇上叫自己,急忙上前一步应道。
    “朕这就给你一道旨意,定魏忠贤凌迟之刑,三日后在菜市口行刑吧。”
    “臣遵旨,臣回去就将皇上的旨意传于刑部各位大人知道。”高文保见皇帝无意留着自己,便在磕头之后,便带着欣然离开了皇宫。虽然没有在皇帝这里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但是他还是很高兴的,因为从一些话里,他还是听出了这次将会有许多原来阉党的官员要遭殃了。
    北京官场的风暴随着魏忠贤在刑部的受审而彻底拉开了序幕,正月十七的早朝之上,皇帝就拿出了这些供状,很不留情面地斥责了面的一众官员,并要他们上章弹劾那些为虎作伥的阉党官员。这一手,立刻就闹得人人自危,这些官员为了尽量撇清自己身上的罪名,当然拼命地将污水往其他人的身上泼,不过两日工夫,就有上百名官员受了弹劾,而出乎崇祯意料的是,就连唐枫也被好些人上章攻讦了。
    他们弹劾唐枫的理由很多,有他在之前帮着阉党出谋划策,对付东林党的,也有之后和魏忠贤往来频繁的。甚至还有他为了取信魏阉而无奈地将孙承宗给告发了的事情,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这个倒阉第一人的过犯了。
    看到这一些奏章时,崇祯真是哭笑不得:“这些人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唐卿你所做的事情有目共睹,但他们却抓着这么点事情大做文章,真是其心可诛啊。”
    唐枫只有苦笑,他很清楚这些官员们的想法,在没了魏忠贤的保护,自己又陷于如此境地时,他们都在想尽办法的自保。其中就会有人想到了自己,除了怨恨之外,他们更是看重自己的现在深受皇帝器重的这一特点。若是把他也说成了阉党的骨干,而皇帝对他不加以严惩的话,那些不是太大罪名的阉党官员就有逃避严惩的借口了。
    “唐卿,你看这些人该如何处置?”皇帝将奏章扔在了桌案之上后,问道。
    唐枫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毕竟事情已经牵涉到了自己,便回答道:“一切都要仰赖皇上的圣断了。臣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结局,都不会有半点的怨言。”
    “|你……”崇祯叹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道:“朕知道你忠心,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有些事情你暂时避一下嫌吧。有了这些互相攻讦的奏章,朕已经足够除去一些人了。再加上明天魏忠贤就会被处以极刑,阉党就要烟消云散了。”
    “臣遵旨,多谢皇上的关爱。”唐枫行了一礼,他心里也有一些失落,有时候事情未必能事事如愿的。
    第461章    凌迟
    大明崇祯初年的正月十九,注定了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当三日之前发下明文,公告天下将在今日午时三刻处决魏忠贤之后,许多在京城周边的人就都激动了。那些离京不远的人们,纷纷动了身,要赶在这一刻之前来到京城,以亲眼看到这个人的最终下场。
    在魏忠贤当政之后,对百姓的盘剥可以说是日趋严重,许多的穷困人家越发的穷困,大富之家被他无休止的加派而大不如前。总的来说,除了个别与他一起盘剥百姓的官员之外,天下间就没有不恨他的。现在这个敲骨吸髓的阉人终于遭到了报应,这实可说是一桩普天同庆的大喜事了。所以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有着身份的人,也全都不顾天正下着雪地来到了京城,为的就是出了这几年来的胸中的闷气。当政者能被天下人人厌恶,魏忠贤也算是成就不凡了。
    离着午时尚有大半个时辰的时候,装着魏忠贤的囚车就在一众军士的簇拥下出现在了长街的尽头。等在两边的百姓顿时就沸腾了起来,叫骂声不绝于耳,那些早就捏在手中的土石块和烂菜帮、臭鸡蛋就如雨点一般砸了过去。只是几丈的路程,身着囚衣的魏忠贤身上已经一片狼藉,就连他身边的看守也遭了不小的罪。
    看这群情激涌的场面,众兵丁也很是紧张,深怕哪里跑出来一个胆子大的人真个将魏忠贤给伤了,所以囚车到处,就有上百名的军士严阵以待,不过面对不时袭来的杂物,就不是他们所能够控制的了。
    看着百姓那憎恶的面容,魏忠贤的心里也不禁再次起了恐惧之心。原来已经认定自己只有死路一条的魏忠贤认为自己早就不会再有害怕的东西了,但现在看到这一切,还是由衷地感到了害怕,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些什么。“不过就是一死而已,咱这一生享尽了荣华,便是别人几生也享不到的。今日一死,也不过是掉个脑袋而已,我怕的什么?”为了给自己打气,不致在人前露丑,魏忠贤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经过近半个时辰的艰难行程,这不过三里的长街终于走到了头,再前面就是大明朝处决人犯的所在——菜市口了。直到这个时候,众兵丁才算是放下心来,在一声令下之后,他们便立刻将囚车围了起来,然后有人上前打开车门,将戴满了镣铐的魏忠贤从车里给提了出来。最后,在几名强壮的军士的押送下,魏忠贤登上了已经在前两日就搭好的木台之上。
    待到自己并非被按跪在地,而是被反手绑在了丈许粗细的柱子上时,魏忠贤才突然惊叫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要将咱开刀问斩吗?”
    “魏公公你怎么还不知道吗?皇上早下了旨意了,要将你凌迟才能使百姓心服。”一名军士说完这一句话,就取出了一条布带,将魏忠贤的嘴给勒住了。听到他这说话,魏忠贤的眼中顿时生出了无边的恐惧。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只是被判了斩立决,倒也不怕什么,却不想居然是最残酷的凌迟极刑,这就由不得他不怕了。
    凌迟又叫活剐,那是对身犯滔天大罪的犯人用的一种酷刑。按着人犯罪名的轻重,还可以分为几种,分别是三千刀,两千刀和一千刀。人身上的皮肉都会被刽子手一一割下,而受刑者依然是活的,直到最后一刀尽时,才能使之毙命,这不单是对人肉体的伤害,更是对人精神的摧残。比起这凌迟来,斩首已经算是最轻的刑罚了。
    监斩官看了看时辰,发现已经过了午时,便一声令下,命人准备。因为这一次要受刑的乃是魏忠贤,所以刑部派出了最是有经验的刽子手严九刀出马。他这一生杀过了有上百人,经他之手凌迟的也有十多人,没有一人是在受刑完结之前就死去的,可以说是刽子手界的第一人了。今天要对这个被圣旨钦定必须受尽三千刀才能死的犯人,严九刀也不禁有些心里打鼓。不过这也是一份荣誉,想想自己是将这个祸国殃民,权倾一时的权阉送进地狱的,严九刀就很是兴奋。
    随着时辰将近,严九刀就缓步走上了木台,跟在他身后的是两名徒弟,一个捧着一只托盘,里面的是他的吃饭家伙,一把尺许长,闪着寒光的短刀,以及几只瓷瓶,另一个则拿着一张大网。一到了魏忠贤的身前,那拿网的人就展开了大网,将魏忠贤的整个身子裹进了网中,然后用力将之收紧,使得那网完全勒进了肉里,让师傅能轻易地下刀。
    魏忠贤虽然被关了半个月,但是他那一身的肥肉并没有消去多少,所以在那张鱼网一罩紧之后,就有无数的肥肉突显了出来。而他的脸色已经白中带青,显然是已经吓得快要晕死过去了。但被人绑在了柱子上的身体却连一动都动不了,这就更增加了他的恐惧,只是在嘴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下面里三层外三层,有着近万人的观众,看到魏忠贤那狼狈的模样时,都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喝彩,他们等这一天实在是太久了。看看民众的一片欢腾,又看了看时辰,那监斩官微一点头,伸手拿起了一根火签,在上面用朱笔一勾,然后往前一抛:“时辰已到,行刑!”
    “轰~”整个人群都炸了开来,大家全部往前涌去,想要亲眼看清楚魏忠贤受刑,在那边的兵丁好不容易才挡住了他们的脚步,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见到监斩官丢出了火签,严九刀也就不再等了,一把拿过了盘中的短刀,然后手一抖间,就将魏忠贤的两片眼睫先割了下来。这是凌迟的规矩,受刑之人必须在自己眼睁睁看着的情况下受这酷刑。一被这刀所割,魏忠贤脸上的肥肉就一个劲地抖动了起来,嘴里的呜呜声更急了,奈何却依旧只能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在百姓们的叫好和喝骂声中几乎等于没有。
    一旦动起了刀来,严九刀就完全忘我了,手中刀起刀落,不过一会工夫,几十块带皮的肉就被他割了下来,一旁有他的徒弟将这些战利品给扫了起来。因为在场观看的百姓中有着太多恨不能生吃魏忠贤之肉的人,如今这些肉说不定还能换个好价钱。
    在近一个时辰的挥刀之后,魏忠贤的身上已经血肉模糊,他也已经晕倒几次,又几番醒过来,这个时候疼痛的感觉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重了。但是这个时候他的神志却很清醒,现在他只想痛快一死,但是手脚被绑,口被布条勒住的他却连自戕的能力的都没有,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对自己以前所做的一切感到了后悔,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在割了这数百刀后,严九刀也已经很是劳累,便停了手,在旁歇息了起来。而趁着这个机会,其中一个徒弟就上前用瓷瓶中上好的金疮药涂遍了魏忠贤的伤口。这药止血的效果极好,只一涂到伤口,就止住了血,这也是为了防止人犯在受刑时流血不止而死准备的。
    在这一个时辰里,一些妇孺或是没有太大仇恨的百姓已经离开了这个残忍的所在,他们终究是有着人性的人,虽然受刑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但看到他受如此折磨,还是有些不忍。不过还有大量的人留了下来,他们都是因为阉党的盘剥而家破人亡的苦主,看着这个罪魁祸首的受尽酷刑最后惨死,才是他们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