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唐枫又带着解惑等人往汪家而去。虽然他怕解惑真的惹出什么惑来,但想到汪家与自己所存在的矛盾和仇怨,他还是决定将解惑带去,也好有个保障。
一行数人经过半个时辰的路途,终于再次来到了汪家,在让人进去传话之后,唐枫便静静地等在门外,细细盘算着自己该如何做,才能让汪家的人同意缴纳税银。半晌之后,那汪财才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因为已经明白了他们的险恶用心,所以唐枫觉得他的笑容显得非常的假。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唐枫虽然心里有怒气,却也不能发作,也是笑着和汪财攀谈了几句,然后在他的招待下走进了之前呆过的那个花厅之中。
进去时唐枫便发现这里的摆设与自己第一次来时完全不同了,心下虽然奇怪却也没问,在他心里只是将此解释为有钱人有钱烧的。在各自落座,仆役们将茶水和冰镇的西瓜端上来之后,唐枫才说道:“大管家,不知今日府中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其他主事之人吗?”
汪财忙道:“回大人的话,如今汪府中只有小的一个管事的。我家老爷和两位少爷都陪着三少爷去了北京寻求名医了,大人倒是来得不巧。”
唐枫“哦”了一声,心下却是一点都不信。汪家做出这么大的事来,会只留下一个管家看着吗?这显然是不符合逻辑的,那剩下的解释就是汪家已经有了准备,也猜到自己说不定会来,就索性避而不见,让自己连发泄的对象都找不到。但是唐枫今天可不是来闹事的,所以在听了这话之后也没什么反映,只是吃了两片西瓜,然后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那真是不巧得很了。原来还指望着汪老爷能帮本官一把呢。”
看着唐枫的模样,汪财心中暗喜,但面上还是装作很关心地问道:“大人这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了,如不介意可告知小人,看看小人可否进一点绵薄之力。”
唐枫于是便将税银无法收起来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本县都派了师爷去下面收税银了,可那些刁民却还是不肯将银子交上来。无奈之下,本官只得求助于汪家了,听说汪家是我歙县最大的大户,许多的田地还在汪家的名下,若是能求得汪老爷开口说句话,或是汪家带头缴纳税银,我想这些农户自然也不会再拖延了。不知大管家可能帮上这个忙啊?”
汪财肚中好笑,脸上却是一片为难地道:“不敢有瞒大人,我汪家虽然有着田契在手,却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让所有的人都听话,而且老爷不在,这事就更难办了。至于大人所说的税银,实不相瞒,我汪家家业虽大,但是财产却是都投在外面的,留在府中的银钱只够日常开支的,实在是无法立刻就凑出大笔的银两出来啊。只有当到了年末,各地的生意将进项都送到这里来的时候,我们才有足够的银两。这也是我们汪家一直以来都是到了最后才将税银交上来的原因。所以我们也实在是无能为力,还请大人见谅。”说着汪财还站起身来,连连向唐枫行礼赔罪。
“小样。装得还真象那么回事!”唐枫在心中暗骂,他也知道只凭自己这么来好所根本不会起什么作用,这不过是找个由头罢了。所以在装作很是难过地思索了一阵之后,他才叹了一口气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希望汪老爷他们能早日归来,到时候能帮本官一把。”说着站起上呢来要走。
那汪财忙假意挽留了一下,却被唐枫以自己还要去其他乡里催税银为借口给婉言拒绝了。看着他们这行人离开,汪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这个县令看来已经是计穷了,居然想到向我们求助,真是好笑。”心中一面想着,他便往回走去,想着该怎么给大少爷禀报这事,让他也高兴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下人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封信道:“外管事,这是从花厅中捡到的,似乎是那县令所丢。”说着递到了汪财的手中。汪财眼中的鄙夷之色更重,他认为是唐枫失魂落魄之下连随身的东西掉了都不知道,便随手接下道:“交给我吧,到时候让人给他送回去便是。”说着看了一眼那信,却看那信并未封口,上面写着“府台大人台启”几字。这就让他产生了好奇,不知道唐枫为什么要给知府写信,便取出信看了起来。
看了一半之后,汪财的脸色就有些变了,他急忙拿着信往后院而去。后院之中,汪德功正在一棵大树下乘着凉,他的面前摆着酸梅汤、西瓜等消暑之物,而他则正看着一本书。听到汪财的脚步声传来,他也不抬头,只是问道:“那县令已经打发了?”
“是的。但是看情况这个县令也不简单哪。”汪财上前一步,将那信递到了汪德功跟前:“大少爷,你看这信。”
汪德功有些不解地接过了信,看了起来。只见前面所写的不过是一些与知府之间的交情,然而到了后面话锋就转了,写的却是自己治下的情况,说自己这里有刁民不肯纳税,而且还强调说是因为有汪家的人暗地里的推波助澜,才会导致如此,希望知府看在往日的交情上能够帮忙云云,只看得汪德功连连皱眉:“看来这个县令也有个靠山啊。他还将此事推到了我们身上,倒也算是有些见识,但他就不知道我汪家不是一个区区的知府所能对付的吗?”口中满是不屑,他随手就将信又丢回到了汪财的手中。
但是汪财却不象他那么轻松:“大少爷,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啊。我甚至怀疑这封信是唐枫故意留在那里的,为的就是给我们一个告戒。”
“此话何解?”汪德功问道,随即似有些明白了,道:“你是说他其实已经看穿了这一切都是我们所为,想要我们罢手?难道就凭一个知府就想压我们吗?”
“大少爷,虽然他的信是写给知府的,但是我们谁也不能保证这知府上面是不是还有他人。而且我担心这信要是落在了朝廷中与三老爷为敌的人手汇总,他们便可借机而行了,到时候,只怕事情就闹大了。”
汪德功猛地坐起身来道:“你说的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这知府若是唐枫的旧交,这事说不准真会被他给捅到上面去。唐枫此人果然还是有些手段的,为了不使我们有数不尽的麻烦,看来我们只有先放过他这一遭了。这样吧,过几日便让人将税银交上去。如此一来,我们汪家在歙县的声威可就要受挫了,明明说了要各户都不交税,结果反倒自打嘴巴。好,这次就暂且饶了他,待下次我们再想法子对付他。”
“但是大少爷,如此一来,老爷那可就没法交代了。”汪财不安地道。
“老头子那里,我会去说。”汪德功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似乎又在想着什么……
第16章 妙计解困(2)
胡烈等人跟着唐枫出了汪家的大宅,脸上却有一丝的忧虑,而解惑则更是一脸的不忿,显然若不是有唐枫在,他就要在这汪家闹将起来了。但是唐枫却是信心十足,脚步甚是悠闲地向前走去,口中还说道:“今日倒不似往日那般炎热,正好让我们看看沿途的风光。”
在到了前面的山梁,再也见不到汪家的高墙之时,胡烈便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道:“大人何以如此悠闲?这次他们汪家摆明是不给大人这个面子,这税银的事情恐怕更难了。”
其他的一些衙役也随口附和,连说那汪家太过不拿县衙当回事情了。
唐枫斜睨了他们一眼,道:“你们在歙县当差也有不少时日了吧,对这汪家也很是熟悉,难道你们就见过他们曾卖给哪任县令面子了?”
“这……”胡烈一时语塞,仔细想来这汪家的确从未将这歙县的一个小小县令看在眼里,虽然不至于刁难,却也不会用心做事。但随后他又说道:“可是大人,这次您亲自上门求助,怎么说他们也应该有个交代吧?但是现在却是连一点话都不肯露,这也太不近人情了。”他的话又让其他的衙役连声称是。
唐枫明白他们会有这看法也不奇怪,因为到现在知道这一切都是汪家的人在背后捣鬼的只有自己和师爷田镜二人而已,其他人纵有怀疑也知道得不确实,所以他们才会认为或许汪家会帮自己一把。对此唐枫也不解释,只是道:“其实他们这么做也没什么错,那汪财只不过是一个管家,税银之事毕竟不是他能够做得了主的,所以本官倒也不会怪他。”说到这里,唐枫语气有些轻快地道:“而且在我想来,那汪家也不会这么不讲情面,说不定当他们主事的人回来之后,会将税银交到县衙来,到时候你们不是枉作小人了吗?”
“大人当面去向他们商量他们都不肯答应,难道这汪家的人会突然转了性子吗?”胡李满是不信。随即又说道:“若真如大人所说的那样,即便我做小人也是甘愿的。”
唐枫呵呵一笑:“是不是小人也不是说了什么话就能定下来的,你也不必这么说。好了,我们这就回衙门吧。”
“大人适才不是说要去其他各乡再去催下税银吗?怎么现在却改变主意了?”其中一个衙役有些不解地问道。唐枫一笑道:“如今天气实在太热,便不去了。”说着带头向县城的方向而去,这让其他的人都很好似摸不着头脑,刚才唐枫明明说天气不错,怎么现在却又说炎热了。虽然没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情,他们还是跟着唐枫往回而去。
一直没有发话的解惑却是再次狠狠地看了一眼汪家的方向,这才跟了上去。
三日之后,田镜在二堂之中依旧是一脸的苦相,对唐枫说道:“县尊大人哪,这些日子还是没有一个人来县衙缴纳税银,这时间可不等人哪。依着卑职的意思,大人还是给上官衙门去封信,认个错吧,不然到了年末事情可就大了。”
唐枫却还是镇定地道:“不必,我想这几日里就会有大笔的税银送来了,何必去向府里请这根本没有的罪呢?到时候你别忙不过来就不错了。”
若不是唐枫看上去很好似清醒正常,田镜都要当他是疯了或是在说梦话,见他既然这么说了,自然不再进言,只是在心里对自己道:“完了,看来这个县令虽然对付我们很有一手,但是对民治还是生手。老夫在这县衙里的时日也无多了,得想个办法保全自己的性命了。”想到这里,他苦笑数声,回到了签押房中。
县丞高鸣开始时也是有些急的,但后来却想到如果这个县令因税银的关系而被罢了官,对自己只有好处,便开始冷眼旁观了起来,只等着时间一到,这个叫唐枫的县令一被革职,这县衙就又是他的天下了。而且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县衙里的其他人已经都和他站在了一起,那原来可以与他一争短长的田师爷已经成了孤家寡人,如此一来自己今后的地位就更高了。想到这里,高鸣就开始得意地笑了,看着一脸失落、无奈的田镜走来,他脸上的笑容就变得更加灿烂了。
就当这两人因为自己的心事而有天渊之别的时候,一名在县衙外看着的衙役突然走了进来,兴奋地道:“太好了,太好了,税银来了!”高鸣看了那衙役一眼,很是不屑地道:“稳着点,就来了一点税银有什么好高兴的?我们衙门里可缺着很多呢!”
“不是一点,是数千两的白银,由马车拉着到了县衙门口了。”那衙役回了一句之后也不停留,径直往二堂而去,要给唐枫禀报此事。这句话落在高鸣的耳中让他心中一惊,他实在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送这么大笔的税银来。就当他转身想去一看究竟的时候,唐枫已经超过了他往外而去。
其实那衙役根本不必去二堂禀报了,当他在外面大声叫嚷的时候,唐枫就已经听到了。也不等他当面禀说,唐枫便离开了二堂往县衙的大门走去。在超过了高鸣,眼看着就要到大门口的时候,唐枫突然冷静了下来,他停下了脚步,对从后而来的高鸣以及田镜等人道:“你们去门外看看,将来者的身份问清楚后,再将他们引来二堂见我。”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后返回了二堂。边往回走,他在心里对自己道:“唐枫,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你就会如此失了体统吗?”
其实这也怪不得唐枫,他毕竟是刚做了几月县令,这宠辱不惊的涵养功夫自然是还不够的。而且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他显得很是镇定,其实对自己的计策他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的。所以乍闻此事他才会这么心急就要出去一看,好在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不应该做出喜出望外的表现。
在等了片刻之后,就有一人被田镜和高鸣带进了二堂。唐枫一看却是那汪家的管家汪财,便笑着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道:“我道是什么人来缴纳税银呢,原来是汪管家。怎么,汪家主事的人已经回来了?终于肯先缴纳虽银了?”
汪财心说这还不是你的意思,口中却先恭敬地称了一声大人,而后才说道:“回大人的话,此次将税银早上几月缴纳上来也是我们大少爷的对大人的一片心。那日在大人走后,小的想了良久觉得这次事关大人和本县的前程,不敢隐瞒,便命人给老爷和几位少爷送去了一封书信。大少爷认为我汪家既然是在歙县的富户,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于是就着人从各地的商铺中筹了这些银子,让人送了来。这不,银子一到本县,小的是不敢有半点拖延,就将它们都送到县衙里来了。还请大人收下。”说着递上去了一本册子。
唐枫让人拿到自己的手中之后也假模假样地看了起来。他对这汪财的话是半句也不信的,只不过三天,汪家的人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将几个商铺的银子这么快送来,何况还要先派人去找他们呢。但是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讲究的,所以唐枫便看起了那本册子。上面的第一页就记录了这笔银两的数目,而后面则是空的,就当唐枫有些不解汪家怎么会来这么一手的时候,却发现册子的中间夹着一件东西。
将那东西取出看时,唐枫眼中露出了笑意,原来这便是当日自己故意留在汪家花厅中的那封书信。明白了汪家人的意思之后,唐枫才说道:“本官在此就多谢汪家老爷对本县的支持了。等到汪老爷回府之后,本官一定登门前去致谢。有了汪家这交纳税银的行为表率,本官想那些百姓自然也不会再拖延不交了。大管家你认为可是啊?”
汪财知道唐枫话里的意思就是在点出这次事情是由汪家在后做的手脚,却也不恼,只是笑道:“或许吧,想我汪家在当地也还有着几分声名的,小人在此也祝大人早日升官。”说着恭敬地一拱到地。
唐枫在谦逊了几句之后,便让田镜出去查看那些银两,又让人上了茶。在喝了一杯茶之后,银两就清点完毕了,汪财让唐枫签了字据之后就要离开。唐枫假意挽留了一下,便送他出了二门,然后回身对人高鸣道:“高县丞,汪家将这税银送来的事情你一定要将之传出去,让全县的人都知道。如此雪中送碳的好事,本官当然要好好地表彰一番了。”
高鸣似有所悟地点头答应了下来,便出了二堂。
“大人果然如仙人一般,你说最近会有大笔的税银送来,今日果然就成真了,小的佩服啊。”田镜去了这么一桩心事,人也轻松了不少,忙对唐枫竖起拇指道。
唐枫呵呵一笑,也不谦虚。心中却觉得田镜的动作怪别扭的,怎么看怎么象某部战斗电影里竖着拇指大拍鬼子马屁,大声说:“高,实在是高!”的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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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那一撞的风情
眼见到了六月的最后两天,衙门里也如唐枫对田镜所说的一般忙碌了起来。许多原来怎么也不肯将税银交上来,找着各种理由拖延不交的百姓,开始争先恐后地拿着银两往县衙跑,直忙得那些衙役们吃口饭,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这让他们对这些前倨而后恭的百姓更是心存鄙夷。这一切当然是因为唐枫命高鸣加紧宣传的效力所至,当然这也与汪家在歙县的名望分不开。普通百姓看到指使自己拖欠税款的汪家居然自己主动交了税银,第一个感觉就是自己被汪家给骗了,生怕到时候县衙来找自己的麻烦,而汪家却袖手不管,所以急急带了不多的银两往县衙而去。
这么一闹,不但使唐枫的县令位置坐得更为稳妥,而且还顺带地削弱了汪家的威望,这是汪德功在定这个计策时万没有想到的。
此时整件事情的策划者唐枫却偷得浮生半日闲地在后堂练起了武来。有上次所立的字据在手,唐枫很放心地就将收纳税银的工作交给了高鸣等人处理,而他自己则在上次跑腿又操心之后,休息了下来。对一个有着现代意识的人来说,他是知道要劳逸结合的,在忙了一阵之后就要给自己放几天假,这样才能使自己走得更远。他可不想象诸葛亮一样事必躬亲,到时候苦的只会是他自己。
在运了半天的气,一掌将一棵碗口粗的树打得连连摇晃之后,唐枫感觉自己是找到了一点郭靖初练降龙十八掌的感觉,得意地嘿嘿笑了几声。这时一边看着他解惑开口了:“公子,你就这样也能高兴吗?这可离着掌法大成有很远的距离呢。”
唐枫立刻点头道:“这我知道。我记得这掌法若要大成,不但要出掌凌厉,而且还要让这树打得不再晃动,这样才能将这树击断,我说的没错吧?”
解惑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公子,半晌后才道:“这是上乘武艺的说法,我也从未向公子提起过,公子怎么就知道了?”
唐枫又是嘿嘿一笑:“这当然是我从书中看来的了。”心中却想:“想不到那些武侠小说里的说法在真实的武艺中也说得通,真是牛到家了。”解惑一听这解释却有些不信:“公子看的不是经史子集就是公文,怎么会看出这一点出来?”唐枫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当然不会告诉解惑这是自己前世的记忆。
在又练了一会功夫之后,唐枫才接过解惑递上来的布擦了把身上的汗,然后走到了二堂去看高鸣等人忙得怎么样了。在看到他们不断地记着帐,清点着银两的时候,唐枫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现在也不必去打扰他们,便叫来了解惑,同自己一起出去走走。
这段日子来,唐枫不是忙着公务就是忙着去乡里收税,或是去汪家,倒是很少在县城里逛上一逛。想起自己怎么说也是这个县的县令,好歹也要了解一下当地的特色,唐枫便带了解惑在县城里闲逛了起来。
此时最热的时节已经过去,又加上是下午时分,所以街上倒也有不少的行人与商贩,或是驻足看那货物,或是高声吆喝招徕着生意,看上去倒也是热闹不凡。看着这如同以前去乡下赶集时所见的场景,唐枫的心下也很是开心。
商人从商,向来被中国的朝廷所压制,史书中也从不将他们当作一回事。但纵然如此,明朝的中后期的商业还是有了长足的发展,甚至出现了资本主义的萌芽。唐枫想到现在所处的时间正是这萌芽最后的阶段,心中的欢快就减了不少。因为在几十年后,落后野蛮的女真人便会杀进中原,用他们的屠刀来征服大明的天下,摧毁一切不顺从的人和物,其中当然也包括这方兴未艾的资本主义萌芽了。但是历史毕竟还是会发生的,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县的县令而已,对这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想到自己力有未逮,唐枫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苦笑:“我这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替古人担忧吧。该来的始终会来,我能做的就这么多。”
解惑毕竟年纪还不大,在上了街后便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很快就被那些叫卖的声音所吸引,没有发现唐枫的异样。就这样两人怀着截然不同的想法走在了歙县的街上,一路往西而行。
深陷在自己想法中的唐枫再次醒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二人居然来到了之前到过的太白楼前。看看旁边已经发现自己不对劲的解惑,又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唐枫便笑着为自己找理由道:“我是在想,我们是回衙门吃饭呢,还是就近在这里买了吃。”
解惑这才有些释然,然后道:“公子,我看我们就在展开用了饭吧。衙门里那些人还在忙着呢,我们去了吃饭也有些说不过去。”唐枫一笑:“你说的也在理,那你我今天就在这太白楼用了饭吧。”说着便当先往楼里走去,解惑忙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走进太白楼,立刻就有小二迎了上来。那小二还认得唐枫,见了他便要行礼,却被他给拦了下来:“这里又不是衙门,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食客罢了,何必如此多礼。”
“那大……公子,可是去后面的楼里用饭吗?那里清净雅致些。”小二忙改了口问道。
“不了,我二人在这二楼用些饭便可,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唐枫说着便让小二带路。小二看这县尊大人居然如此好说话,便忙上前引路,将他带到了二楼的一个靠窗的好位置上。唐枫仔细打量了这里的环境,虽然比不了后面那座楼的风雅,却也不俗,便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小二道:“你就看着给我们来几个菜式,我们只是胡乱用些。”小二忙答应了一声去了。
半晌之后,几样精致的小菜便端了上来,另外还有一壶酒,唐枫给了点赏钱后便让那小二退下了。吃了一会酒,唐枫就听到周围有人提到了自己的身份:“你说我们现在的县太爷还真是有本事啊,居然几下就让汪家的人将税银给交了上来。你说他一个才到歙县没有几天的官,怎么就又这么大的能耐呢?”听这人说话的语气,唐枫就知道他是有些喝多了。听到有人议论自己,唐枫就留上了意,听听在百姓中自己的声明如何。
这时只听另一个声音说道:“吴大哥你这就不知道了,以我看来一定是我们这唐县尊在上面有人,所以连汪家也不能不给他面子。想那汪家,在我们歙县称王称霸的也不是一两天了,可见过他们给过哪个县令这么大的面子。所以我说他一定是有后台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想想我家兄弟说他就是听了汪家的话,让他不得缴纳税银,所以他就硬扛着。不料到了前几日汪家居然自己就将税银给送到了县衙。你说这不是在自己拆自己的台吗?若不是唐县令的后台可以和汪家的比,他们会这么蠢吗?”
“嘘,你小声着点,若是被汪家的人听到你在这里大放厥词,恐怕有你好看的了。”第二个声音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显然这人还没有醉到忘形。听他这么一吓,那“吴大哥”也没了声响,在嘿嘿笑了几声之后,便只剩下喝酒吃菜的声音了。
唐枫听了这段对话,眼睛就是一亮,从他们的话中,他已经听出了百姓对汪家的权势有了一些的动摇,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唐枫知道,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汪家和自己的梁子是越结越大了,总有一天双方会再次交锋,到时候若是那些百姓还是完全站在汪家那边,对自己来说可不是太妙啊。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有变化了,这是让唐枫觉得比将税银都收上来更好的事情。
心中一喜,唐枫就多饮了几杯,当他会了钞走出酒楼的时候,只觉得人已经有些飘飘然了。走在人已不多的街道上,唐枫左顾右盼,几次想张口唱上几句歌以表达自己的高兴,却以一丝理智给压了下去。他知道自己身份,而且唱出来的歌势必又是那时听得烂熟的流行歌曲,觉得自己还是忍着的好。
就这样在解惑的搀扶之下,唐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而行,慢慢地也不看路了,若不是有解惑在,他早撞在墙上或是树上了。但是他踉跄的脚步终究不是解惑这个少年能掌控得了的,虽然他有一身的武艺,却也不能对自家公子用强。
在到了一家绸缎店门口的时候,唐枫便一头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感觉软软的,鼻端又闻到了一缕甜香,这让已经有八份醉意的唐枫很是受用,可是这轻浮的举动却惹来了一声惊叫:“啊!”解惑忙用力将唐枫从那人身上搀了起来,唐枫醉眼看去,正看到一张精致的脸蛋,无论是口还是鼻或是眼,都显得是那么的好看。而此时这张脸的主人正如胆怯的小鹿一般看着这个喝得醉醺醺的“登徒子”,脸也涨得通红。
而同时的,在周围的人便都围了上来,将他们三人围在了绸缎店的门口……
第18章 七夕节
身在县衙的后宅,手中捧着茶杯,酒已经完全醒来,但是唐枫的心却没有随之平静下来。想到自己居然当街和一个女子撞了个满怀,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脸迷醉的样子,唐枫就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好在我这个县令的身份没被看破,不然就真的没脸在这里做官了。”唐枫苦笑着安慰自己道,一口将杯中的茶水喝了个精光。
将茶杯放在桌上之后,唐枫的脑中再次闪过了刚才所看到的那张惊惶中任旧不失其美的脸来。或许是因为酒醉的缘故,又或是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和女子贴得如此之近,唐枫只觉得今天撞到的女子实在是美不可言。她或许看上去不是太艳丽,但是那种清新脱俗,如空谷幽兰的美丽还是深深地印进了唐枫的心中,让他连窘迫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当时的唐枫脑中有的只是惊艳,连自己被人围了起来也浑然不觉,而那女子却是吓得无法作出下一步的行动。就在这个时候,却还是解惑为人机警,拉着唐枫的臂膀强行挤出了人群,这才使唐枫不至于丢太大的脸。虽然心中有些感激解惑替自己解了围,但同时唐枫也不无遗憾,因为他和那女子一句话都不曾说,更不要说得知她的姓名了。虽然这歙县并不大,县城里的人也远没有后世那么多,但是唐枫却也知道想再次见那女子一面是有些难了。
就在唐枫还在发呆的时候,解惑已经端了一只铜盆走了进来:“公子,你先擦把脸醒醒酒吧。”唐枫应了一声接过擦脸的布,却看到解惑脸上的一丝没有隐去的笑意。虽然知道他这笑意为的是什么,但为了自己的颜面关系,唐枫还是哼了一声道:“你贼忒兮兮的笑什么呢?”
“我只是替公子和过世的老爷高兴,我们唐家可能马上就要有喜事了。”解惑和唐枫的关系虽然是主仆但是感情上却和兄弟没有两样,今天又发生这么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他便也不讲究什么了,立刻就开起了玩笑。唐枫立刻就板起了脸来,但随即却又笑了起来:“你的眼睛倒是毒辣,不愧是练过武的人。”
解惑见公子没有生气,便继续打趣道:“也不用我这样的眼睛,只要是个人见到公子看人家的眼光以及回府之后魂不守舍的样子,就都能猜到个大概了。”说到这里他禁不住又笑了起来。唐枫这时仿佛感觉自己是回到了大学之中,和同学们在一起谈论学校里某个美眉时的场景,忘了自己身份地低声道:“可惜,就算我对她有意也没用,我连人家的姓名都不知道,更不要提地址、电话和qq了。”
“公子在说什么?”解惑虽然听到了他的话,却没搞清楚他后面那话的意思,便好奇地问道。他这一问才让唐枫回过神来,一笑遮掩过去道:“没什么,不过是觉得我与她只有一面之缘,有些可惜罢了。”
解惑却道:“那公子倒可放心,要是这位姑娘是已经许配了人家便没了办法,否则过两天公子就有再见她一面的可能了。”唐枫听到这话立刻就来了兴趣,问道:“难道你有什么方法不成?且说来让我听听。”作为一个有现代人思维的明朝人,唐枫对自己的感情是敢大胆正视的,也不管自己现在的身份了。
“再过几日便是七月初七的七巧节了,我听说县里这一日会有人放花灯,那些没有出阁的姑娘们也会被准许出门祈福,到时候大人只要去了,我想说不定就能碰上她。”
“这倒真是天助我也,虽然在仕途上没有什么长进,但在情场上取得点成就倒也不错。”唐枫在心中暗自盘算着,口中却道:“只要有缘,我们总会再见的,倒不急于一时。”解惑看出了他的心思,却也没有点破,只是在一旁偷笑了下。能见到自家公子找到一个属意的人,他也是很为之高兴的。
之后几日,唐枫继续在县衙里忙着各种公事,他毕竟是县令不能总是偷懒不开工,而且看着其他人忙碌的样子他也会不好意思,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他是想等着风头赶紧过去。那日围着自己三人的人有不少,他可不想自己大摇大摆地出去后被人认了出来,指着自己说原来你是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县令,那就真的没脸见人了。所以唐枫决定等上几日,到了七夕的那天再去碰碰运气。
七月初七很快就到来了。七夕,又叫乞巧节,据说这个节日起源于汉代,东晋葛洪的《西京杂记》有“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针于开襟楼,人俱习之”的记载,后世便将之传承了下来。而民间也有关于牛郎、织女在这一日在鹊桥之上相会的传说,这就给了这个节日增添了浓厚的浪漫色彩。歙县的百姓在这个节日里也有着自己的风俗,那就是在这一日那些不曾出阁的姑娘带着自己所绣的花灯到那新安江边,将之放在江中乞求上天给自己一段美满的姻缘。
在初次听到这个习俗的时候,唐枫还有些难以相信,在他想来到明朝这个程朱理学盛行的时代,居然还有女子能这样做,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其实这却要多谢天启皇帝的父亲万历了,因为他的数十年不上朝,从另一个方面促使思想上出现了百花齐放的局面,而这也使得与理学完全不同的王阳明所提倡的心学有了一定的市场。个性解放的潮流也在这个时代出现了,在这个时代出现许多后世的禁书,比如那本有名的明朝四大奇书之一。
对这些事情,唐枫了解的并不多,但是他却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一切。在前一日,他就以衙门里的人太过辛劳为借口,让他们在七夕放了一天的假。那些人这段日子的确是太忙了,对这么一个主意当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立刻答应了下来。
到了初七的下午,唐枫便换上了平常的衣服,拿着一柄折扇就带着扮作小厮的解惑出门寻美去了。看着自己的行头,唐枫觉得自己倒也有几分纨绔子弟的风范,心中也暗自嘲笑了自己一把。
用过饭,天色渐渐暗下来之后,唐枫二人便来到了新安江边。此时的江边已经有不少的少女在那里了,也有那些和唐枫怀着一样目的的少年人,也在那看着。唐枫的脸上带着笑容,眼睛却在四下里寻摸着,希望能够找到自己想见的那人。但是一遍看下来,他只看到那些被自己的风度所吸引的女子的目光,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这些在江边放灯的女子,也是想找个好归宿,所以在看到唐枫迥异于一般读书人的气质时,就不禁多看了他几眼。这本来想看美女的他觉得自己成了被欣赏的对象了。
就在唐枫因为这缘故而打起退堂鼓来的时候,解惑却已经拉了他一把:“公子你看,这不就是那天的那位姑娘嘛?”说着伸手指去。唐枫顺着他的手指,果然看到了那日的那名女子,只见她穿着一身合身的淡青色衣裙,手中也捧着一只小巧的花灯向江边走去。
看着让自己想了无数次的面容,唐枫就想上去搭讪,但随即又停下了脚步。虽然他不怕什么,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和一个陌生的女子说话,唐枫自问还做不出来。毕竟他还是一方的父母官,这以后见这里的百姓的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