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谧了然地点了点头,心里竟感到羡慕。
一段感情的最初往往热情赤诚,出自最简单纯粹的本能。
她上一次这样只凭着本能喜欢一个人,要往回数到高中时代去了。
“七月。”容谧低头蹭了蹭小仙男粉嫩的鼻尖,微不可闻地自语,“……七月。”
她跟许灵均的第一次对话,也发生在七月。
那一年明华的夏天燥热难安,空调不知怎么坏了,整个上午教室里都闷得像蒸笼。细汗从发间渗出,滑过脖颈顺着后背下坠,像有虫子在爬,又热又痒。
所有人都被暑气折腾得狼狈的时候,许灵均出现在教室门口,蓝白校服短袖穿在他身上格外干净清爽。
那是他做练习生的第一年。学校批准了他每周一周五只上半天课,晚自习免修。节省出的在校时间连同周六周日,都泡在练习室里为出道做准备。
那时候的他就已经是全校知名的风云人物。她把误塞进自己桌洞里的礼物拿出来物归原主,许灵均只拿走了信,巧克力递还到她手里,“这个给你吃吧。”
她原本不想收的。许灵均却笑着说,“就当是帮我个忙?这个热量太高了,公司不让吃。”
那袋巧克力放了一天已经融化变软,一颗颗黏在包装纸上。她却珍惜地带回家,深夜刷题时,在台灯的凝视下一颗颗缓慢地吃完。
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过什么聊天的契机。只是许灵均来上课时,见到她会露出笑容,主动打一声招呼。也会在别人问起时,大方地介绍她,“我邻桌。”
她要用提前练习了很久的镇定语气,才能按捺心里雀跃的欢喜,若无其事地点头回应。就像一般同学那样。
她知道自己跟许灵均不是一路人,毕业以后就更不是了。所以将憧憬和悸动埋在心底,满足于自己和他仅仅一条过道的距离,满足于余光里少年俊朗的侧脸。以为学生时代就这样结束,已经算是十分美好的记忆。
直到放暑假又开学。高三那年的中秋节放假,她父母难得都没有晚班,说不用回家了,下班后来学校接她一起去下馆子。
除了过年,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好热闹放松的机会很少。她开心了一整天,放学后一个人在操场散步。没有晚班,下午班就结束得迟一些。放学后的操场上常有人跑步,今天却因为节日放假而行迹寥寥。
她坐在空荡的台球桌上戴着耳机听音乐,望着不远处打篮球的高中生们出神,等着父母来接。平时绑得高高的马尾也在放学后散了下来,拂到耳后被晚风撩动,素白的侧脸上笑意温婉含蓄,嘴唇小小地磨蹭着,跟着旋律无声地哼唱。
月色未露,她是整个操场上最皎洁的风景。
许灵均经过时惊鸿一瞥,被吸引得移不开视线,想叫她一声又怕惊动了她,跑到她面前才招手。
容谧还是吓了一跳,只看到他嘴唇一抿,却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摘掉耳机的瞬间无意识地歪了下头,目光清澈又茫然。
许灵均又在抿嘴唇,走到她跟前却说不出话,难得露出手足无措的模样。
容谧先笑起来,怕他尴尬想缓和场面,语气柔软,“你怎么了?有什么事……”
许灵均自己都没想到。
她的嘴唇比声音更加柔软。初吻是夏天的味道,薄荷糖的凉意驱走燥热,却彻底激活了一颗原本就算不上清白的爱慕的心。
她傻住了,怔怔地看着许灵均,不知为何掉下了眼泪。
回过神来才发觉刚刚干了什么,一瞬间绯红从耳廓蔓延到耳朵尖,许灵均连忙朝她道歉,语无伦次地哄她,“我就是觉得……觉得你那个,那个表情很可爱。你别哭……你吃糖吗?我赔给你。你还想要什么我都赔给你,别哭了。”
她恍若未闻,跳下台球桌,羞赧地落荒而逃。
少年情动而不自知,冲动总是比理智先行一步,被鼓胀在胸膛的情意催促着莽撞行事,无礼的唐突却也是热烈的本能。
她也曾得到过那样一份纯粹的心动。
容谧垂下了眼,缓缓抚摸怀里猫咪柔软的毛,脑海中紧邻着浮现的,却是一双凉薄的眼睛。依旧深邃,不见深情。
一个礼拜不到,周盛最先绷不住了,来店里找她。
“姐,”他哭丧着张脸来,张口就可怜地说,“你要是有时间,还是去看看灵均哥吧。”
“你们一闹别扭他就特难伺候,这回尤其难伺候。我还没攒够老婆本呢,这眼瞅着马上饭碗要没了。”
“坐下说。”容谧给了他一杯咖啡,语气平和,“是给你的工作添麻烦了吗?”
“也不单单是我工作……姐,我说句实话,灵均哥虽然在外面爱玩,但心里真是有你的。”
周盛捧着咖啡,掏心掏肺地说,“他那个人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就想让别人都顺着他,都听他的。就这样的人,他也不是不愿意哄你啊,那不前些天翘班天天来找你,广告拍摄耽搁了好几天,赔了大几百万呢,都被许总拉去谈话了。你看要是他干出什么混事惹你不高兴了,或者气头上说出什么难听话,也都多担待点,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容谧听完,沉默片刻,反问他,“小盛,你有女朋友吗?”
“啊?我……有啊,谈了好几年都快结婚了。”
“会吵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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