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人呐,这差事,原本是锦衣卫的, 却没成想叫咱们给摊上了,陛下只说要抓人,可这……”
他指了指内院的方向,“你说咱们要不要直接把姓崔的给一块逮了!”
苏标好似觉得自己这主意甚好,眼冒红光,狠狠一掌拍在薛崇明肩头,差点把薛崇明拍吐血来。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在军营里成日里跟那些大老粗一起待惯了,下手没个轻重,薛大人……没事吧?”
薛崇明手抚上肩头,暗自吸气,这等愚笨无礼之人竟爬到他的头上去,当真是叫人窝火,然他还是面色如常摇头道:
“……无事……苏大人,陛下只叫我们来抓拿那丫头,别的……倒是没有多言。”
天知道他有多想现下便将崔家给彻底荡平,亲手逮了崔道之将他碎尸万段,以报当日之仇,可他知道,此事急不得。
陛下没有下诏,崔道之便动不得,否则事后自己怕是要被追责。
他猜想崔道之如今还不知道他宠爱的丫头是王贵妃私生女一事,毕竟此事从放消息到陛下知晓,也不过才短短一天而已。
崔道之若是知道,以其阴险奸诈,便是再宠那丫头,怕是都会立即杀了她,以证清白。
他太想看见崔道之听到这个消息的神色了,定然十分精彩。
自己宠爱甚至不惜为之闹得满城风雨的女人,竟是仇人的女儿,这比杀了他更能叫他痛苦。
至于他的命么,不急,待日后扣给他一个知情不报,故意窝藏王氏之女的罪名,不怕陛下不办他。
薛崇明揉着肩,待终于不痛了,才冲苏标道:
“苏大人,下令吧。”
苏标犹豫片刻,凑过身子小声问:“真不用把崔道之一起抓了?当真是可惜。”
薛崇明垂眸。
是啊,当真是可惜,陛下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他竟有些猜不透了。
那边苏标终于抬了手,他身后的禁军立时动了起来,开始往内院去,然而就在要过第一个角门时,里头突然冲出来一群国公府的府兵,手拿长刀,将禁军全数围住。
“放肆!”
苏标见状,立即高声怒喝,“禁军你们都敢围,不要脑袋了!”
与他的暴怒不同,他身边的薛崇明却显得十分平静,若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的嘴角已经微微翘了起来。
崔道之倒是比他想的胆子还要大,连禁军都敢得罪,如此这般,跟公然抗旨有何区别?
只要他的府兵再动一下,他便真的是在找死了。
巷子里静极了,只有风吹火把发出的‘呼呼’声。
此时,苏标大步往巷子里去,薛崇明跟上,两人抬眼一看,只见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缓缓走来。
火光先是照见他脚下那双云纹刺绣长靴,随即再往上,便是一件靛青色的圆领窄袖长袍,过了半晌,那张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脸终于清晰显现在人前。
只见他抬了眼,仿佛下一刻便会化身战神,将眼前的人尽数屠戮殆尽。
或许是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摄,他们二人竟一时忘记了动作。
看见眼前的情况,崔道之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视片刻,开了口:
“原来是苏薛两位大人,这个时辰了,两位大人带人跑到我这里来,可是有事?”
见他终于出声,苏标和薛崇明互望一眼,随即,只听苏标按住自己腰间的刀柄朗声道:
“奉陛下口谕,前来拿人。”
“拿谁?”崔道之抬脚出了角门,走至两人面前,理了理袖口,“我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犯了事?”
“哎,你——”
薛崇明拦下稍显急躁的苏标,缓声道:
“大将军不知?您房里最得宠的姬妾便是从前王贵妃的私生女,陛下知道了,正龙颜大怒,大将军还是尽快让开,叫我们把那女子拿了,好回去给陛下交差。”
崔道之听了,先是眉头一皱,似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奇闻:
“二位......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苏标这时候越过薛崇明,突然道:
“哎,听闻这样的事,大将军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有的,但没办法,外头传言便是如此,等我们把那丫头押回去给陛下看了,是真是假,陛下自有定夺。”
“我说......”他拍了拍腰间的刀,“我奉劝大将军还是赶紧让开,否则传到外人的耳朵里,说大将军您抗旨不尊,那便不好了。”
薛崇明看了苏标一眼,觉得他有些多事,他无故提醒崔道之做什么,他若是抗旨不尊,那才更好,这个猪脑子,白白浪费一个能拉崔道之下水的机会。
被他看的苏标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的不满,只是抬了手,禁军便立即重新行动起来。
然而站在角门口的崔道之却骤然抽出府兵的长刀横在他们面前,苏标见状,立即叫人停下。
“大将军,你这是要违抗圣命造反吗!”薛崇明嘴角一松,立即上前一步,甩了下衣袖,急着给崔道之定罪。
谁知崔道之却不慌不忙,掏出袖中手帕擦拭着长刀,刀身反射着冷光,看着叫人不寒而栗。
就在众人不知该怎么办时,崔道之忽然轻笑一下,手指弹了一下刀身,发出‘嗡嗡’的响声。
众人不知他什么意思,一时间不敢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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