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贵则一步步往后退,额上出起了冷汗。
“赵管事。”半晌,只听秀秀终于开了口。
赵贵心中焦急,不知如何是好,将头垂低。
秀秀见他如此,眨了下眼,眼底疑惑更深:“你方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想起今日老夫人对她突然转变的态度,崔道之的神情,还有周围那些丫头婆子看她的目光,心底的那个念头变得越来越强烈。
他们一定有事在瞒她,而且不是一般的小事。
她正要再次开口询问赵贵,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是丫头们如同迎来救星一般的行礼声:
“见过二爷!”
秀秀转头,只见崔道之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衣裳,大热天里,他却穿得那样厚,一双眼睛正静静地望着她,脸上带着叫人看不分明的神色,整个人好似悠悠碧水,又好似枯井深潭。
秀秀轻脚过去,恍若未瞧见他与平日不同的脸色,直道:
“大将军,我想问你句话。”
崔道之掀起眼帘:“你说。”
秀秀静默片刻,抬头道:
“大将军和老夫人看的可是我身后的这块胎记?若是,可否请你告诉我,它究竟代表了什么,为何你们看到它,便好似变了个人一般,我想了许久,都没有想明白,请大将军告诉我其中的关窍。”
在他离开后,她望着镜子,忽然想知道他和老夫人为何都爱扒她的衣裳,于是便走到镜子前,将衣裳解了,看见了后背那块胎记。
她那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在看这个。
可一块胎记有何特别的,为何引得他们母子见了它之后尽皆对她变了脸色?
为什么……她需要一个答案。
仔细回想,那块胎记好似就是她悲惨命运的始端,从崔道之那日看到它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崔道之闻言,立时眉头微蹙,语气变得有些严厉:“是谁在你跟前胡说八道?”
未等秀秀开口,便上前一把抱起她,抬脚往外走,但他这次显然走得比平日里要慢:
“我如今有些不舒服,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又是这样,她想知道什么,他从来不肯告诉她。
秀秀闭了眼,搁在他肩背的手指不自觉曲起,长长的指甲陷入衣料之中。
崔道之脚步一顿,微蹙了眉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身后的赵贵瞧见这一幕,心中着急,但又不敢出言提醒秀秀,只好私下叫人去拿药。
回到屋内,崔道之将人放下,见秀秀抱膝坐在榻上,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模样,便抬手去摸秀秀的脸,被她一巴掌拍掉。
她如今这幅模样,是厌恶他厌恶的紧了。
崔道之手指曲起,静默许久,才道:
“前些日子同你说的,你马上便能随意出去的话,怕是要食言了。”
秀秀猝然抬头看他。
崔道之将她耳边的那捋碎发塞入耳后,抬起的手却很快传来一股锥心的疼痛,他垂眼,只见秀秀抓了他的手,张嘴狠狠咬在上头,像是要撕扯下来一块肉一般。
他忽然笑了下,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头道:
“若你觉得解气,便再咬狠些。”
秀秀抬眼,眼睛里满是恨意,很快,她嘴里便全是铁锈味,她甚至有种错觉,他的血好似已经顺着她的喉咙,钻进她的五脏六腑,慢慢与她融为一体。
他打的,估计也是这个主意,她太了解他了,他就是这样一个无耻、卑鄙、不择手段,叫人犯呕的魔鬼、畜生!
下一刻,她已经丢开崔道之的手,扑到床边吐起来,等吐不出来,她便拿手指压着喉咙,想将他进入她身体的血尽数弄出来。
手指刚压进喉咙里,便一阵天旋地转,却是被崔道之抱腰抵在了墙上,他一只手将她双手牢牢按住,另一只手则箍住她的肩膀,手指力道大的像是要嵌进她的身体里。
“陈秀秀……”
他咬牙切齿,“嫌我的血脏?那你做什么咬?嗯?”
秀秀抬眼,半晌没有吭声,就在崔道之以为她已然不会再开口时,才听她道:
“……我讨厌你,崔道之,我真的特别特别讨厌你……”
这样的话,纵使已经听过近百遍,还是叫崔道之忍不住心脏揪紧。
他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皮肉因为她这话而开始化脓、化血,最终他的整个人都变成了血水,再拼凑不起来。
“……讨厌啊,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他还能在她心中占少许的分量,总比她对他无爱无恨要好得多。
他忽然想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她,告诉她陈氏夫妇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告诉她她的亲生母亲王氏是大梁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妃,告诉她王氏一度想杀了她。
她私生女的身份已经被人传得满街都是,若是他不管她,可能很快禁军或者锦衣卫的那些人就会把她带走,将她凌迟处死,即便不死,将来也要时刻被人怀疑,日日生活在死亡的恐惧下……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他耳边道:
“说吧,你为她日夜殚精竭虑、费尽心思,她却一点不领情,干脆就把一切公之于众,叫她同你一样日夜悬心、痛苦不堪……”
崔道之收劲加重,张了张口,然而却在听见秀秀咳嗽的那一刻,他脸色忽地一变,赶忙松开对她的桎梏,去拍她的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