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道之抬眼,只见身着囚服的齐宪宁被人推了过来,他面色如丧考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见了他,泣泪横流:
“崔兄……不!大将军,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从小贪玩,跟着师傅没练过几天武,就只会几招花拳绣腿,压根就不是您的对手,便是再给我三头六臂都打不过您的。”
“肉.体凡胎,根本经不住您的拳头,求求您了,放过我吧……我真的疼……”
“我当日说您的那番话,都是我猪油蒙了心,胡说八道,我才是您的‘手下败将’、‘脚下狗’,求求你,让我回牢里去吧,我再不生复起的心思了……”
齐宪宁哭得如同死了爹妈一般,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高高在上的齐家世子的模样?
他见崔道之一直没有把他压去长安的意思,又听说杨朔州几个地方有人打着簇拥齐家的名号给崔道之添乱,便渐渐活泛了心思,想着有朝一日出去,重振旗鼓。
谁知却被崔道之看了出来,把他提出来,扔给他一把长刀,就要赤手空拳同他打,他哪是崔道之的对手,自然被揍得鼻青脸肿。
本以为这便完了,谁知第二日他又来,自己身上便又添了伤,如此多次,他是彻底怕了,甚至怀疑崔道之是不是在别的地方受了气专门过来拿他当出气沙包的。
崔道之并不理会他的哭求,抽出一把刀扔到他脚下,道:
“捡起来。”
围观的士兵开始起哄。
漫天的哄闹声在齐宪宁耳边响动,下一刻,他还是两手哆哆嗦嗦将刀拿起。
他此时,心中万分后悔没听老爷子的话好好练武,否则他如今还能同崔道之拼一拼,但他连拿刀时间久了,都会觉得累,更何况其他?
便是崔道之赤手空拳,他都打不过。
面对崔道之的逼近,齐宪宁一边颤着手拿刀后退,一边飞速在心中思量对策,忽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呲牙咧嘴叫喊道:
“大将军!您不是想报仇么?我有法子!”
崔道之目光沉沉,脚步不停。
齐宪宁心中一阵绝望,咬牙道:
“是关于宫里那位的!”
崔道之的拳头在空中停住,冷冽的拳风扑到齐宪宁面庞上,激得他脊背一僵。
崔道之抬手叫周围士兵退下,很快,演武场上便只剩他和齐宪宁二人。
齐宪宁见状,便知方才所说的话已然奏效,崔道之的父兄果然是他的死穴。
王馥郁在他们齐家落难时选择袖手旁观,他平日里便多有抱怨,如今为了求得一线生机,将她的事供出来,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他缓了缓心神,观察四周环境,见确实没人,才对崔道之献宝似的飞快说道:
“王馥郁在进宫前,有个私生女。”
崔家与王家是死敌,崔道之知道这件事,便很容易把王馥郁拉下马,他这可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果然,听见这话,崔道之猝然抬眼,望着他,缓缓张口:“哦?”
齐宪宁见他感兴趣,便将当年王馥郁是如何进入齐家,如何产女,又如何被皇帝看上一事尽数说了:
“我们家老爷子怕她不听话,特意把那孩子留下来,以防她来日心大,不再帮助齐家,本来那孩子两岁上便死了,可前些日子我家老爷子查出来,死的那个却不是王馥郁的亲生女。”
“当年孩子被调换了,也就是说她的亲生女儿如今仍在人世,只要找到她,王馥郁的末日也就不远了,大将军,我这说的都是实话,看在我说出这样一个大秘密的份儿上,便放过我吧……”
他实在是不想再这样天天挨打了。
一阵风呼啸而过,将数十面旌旗吹得飒飒作响,齐宪宁的发丝被风吹乱,夹杂着野草在脸上乱刺。
他本以为听到这个消息,崔道之就算不高兴得蹦起来,也要满脸喜色,立即去寻找这个传说中的贵妃‘私生女’。
然而崔道之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神色未变,就那样静静看着他,眼神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看见崔道之点头,说道:
“确实是个大秘密。”
齐宪宁闻言,咧嘴笑起来,随即便疼得‘嘶’了一下,捂着青肿的脸道:
“我对大将军如此推心置腹,连这样的事都丝毫不隐瞒,大将军便放了我吧……”
只见崔道之罕见地笑起来:“这个自然。”
等齐宪宁高高兴兴被人带走,崔道之嘴角的弧度才迅速放下去。
他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深沉,像是在瞧一个死人。
-
天色正好,秀秀在院子里跟雀儿正说着话。
就在秀秀回河州的第二日,雀儿便急不可耐地过来见她,索性崔道之并没有叫人多加阻拦。
两人许久未见,自是好一番感慨,雀儿眼圈红红,把那日自己冲动之下指责崔道之的话说了,捂着心口道: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会把我杀了呢。”
秀秀听着,却没吭声,她似乎对崔道之有种下意识的排斥。
雀儿见状,便转移话题,开始聊起这一年多的时间来,他们一家的生活。
听到他们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秀秀不自觉笑起来,道:
“那便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