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明镜自知理亏的低下头, 听完纪伯山这一番阴阳发言后，还是没忍住半抬起头来, 嘀咕道：
    “劫星匪的飞船也不行啊……”
    她是压低了声音，可两人距离近在咫尺, 纪伯山听得是一清二楚。当即被她这句话给噎在喉中, 差点没喘上气来。
    “这是重点吗！”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 声音冷厉道：
    “以前是学校对你们管束太松, 捅破天了都不管。
    可你现在是提灯者协会的一员，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提灯人的脸面。”
    罗明镜这回没有争辩，只是乖顺的低下头去。
    纪伯山看了她半晌，终是平复了情绪，说道：
    “你对虫族用的那招，使给我看看。”
    罗明镜一愣，她自个儿琢磨的招数这么多，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
    可若是纪伯山想看，那必定是和提灯人有关——
    化身为光。
    罗明镜敛上眼眸，凝神聚集于手心，握于掌心的光芒一点点璀璨、盛大。
    淡淡的辉芒渗出她的肤表，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暖光。
    那一瞬，室外的天光都黯淡了。
    人们纷纷驻足，不由自主的凝望着这耀眼的光源。
    片刻之后，罗明镜收敛了异能。
    她睁开眼的那一刻，眼眸中涌动着金色的光粒，那向人投来的视线里，也带着光明的眷恋。
    纪伯山靠在椅背上眼神淡漠的看着她，指尖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或许是因为眼下的青色，脸色看起来有些阴沉。
    “真是……天生的提灯人啊……”
    他轻启薄唇，喃喃道，话语让人难辨喜怒。
    “老师，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罗明镜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纪伯山对于她的称呼似乎有些陌生，微微一愣后，伸出手揉了揉眉心疲惫道：
    “提灯人的课程，你确实该开始学了。”
    “只是——”
    他突然一顿，朝她的方向倾过身来，那双琉璃眼眸自上而下将她细细打量，蓦地开口道：
    “除了我，倒是没人能教得了你。”
    他话里含了一丝不得不干活的埋怨，而在罗明镜听来却是一种低调的炫耀。
    不过这话也算是夸了她，罗明镜便恰时的露出讨好的笑容：
    “辛苦老师了。”
    纪伯山重新落回到椅上，朝她摆了摆手：“去休息吧！安排好课后我再找你。”
    “就在这儿上课？”罗明镜吃惊道。
    “怎么，还看不上亚蓝宫殿？”纪伯山轻笑道：“这儿有个现成的教学案例，不用白不用。”
    果然，是因为狄温。
    罗明镜了然的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忽听得纪伯山在背后说道。
    “听说你有了新机甲？流光……不要了吗？”
    罗明镜回过身，看向纪伯山，他的语气淡淡，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流光，是您的机甲，我一直都是借用。”
    她停了下来，一句话在喉咙里滚来滚去，终是忍不住说道：
    “不要流光的……不是我。”
    而是他。
    罗明镜说完后忐忑不安的看着沉默的纪伯山，可对方不作一言，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自知冒失，低头轻声告别。
    回到安排的房间后，她很快便收到了纪伯山传给她的各种提灯者协会的介绍和学习资料。
    看着那些视频和书籍，罗明镜这才发现了提灯人和机甲单兵的区别。
    同是光系异能者，她和唐祈丰风格也各有千秋。
    唐祈丰的愿望可能是做个照耀宇宙的大灯泡，致力于闪瞎所有人的眼睛，承包星际的浴霸产业。
    罗明镜以前以为提灯人就是这样，只需要发光就好了。
    可在真正面对黑渊迷雾以及虫族之后，她明白了单纯的光亮无法驱散黑雾，能让生物为之疯狂的——是光系异能者与光的完全融合。
    这与军校的教学方法有极大的差距，作为单兵时她操纵光、获取光，她的目标是拥有光的速度和斩碎一切的勇气。
    而成为提灯人，她融合光、成为光，她的使命不再是摧毁，而是奉献。
    她是驱散恐惧的火把，是照耀前路的灯塔。
    罗明镜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似乎有点懂得纪伯山为什么不需要机甲了。
    机甲属于战士，而不属于提灯人。
    如果她成为了提灯人，便不能手持光刃在战场上挥洒热血。
    而是变成一支燃烧的蜡烛，被关在密不透风的保护圈中。
    难怪她刚入学时所有人都说她不像光系异能者，若是提灯人的角色都是这样，罗明镜想，她做不到。
    她从来不是坐以待毙，只能等待别人救援的人。
    她可以照亮别人，但也会用光为自己劈出一道路。
    纪伯山不是说过，他想看到光系异能者的另一种可能性吗。
    那她会让他看见的。
    “你的光太锋锐了。”纪伯山无情的点评道：“里面的战意太浓，不像一个提灯人。”
    罗明镜无辜的眨眨眼：“提灯人手册里没有规定情感啊。”
    纪伯山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挥手熄灭她手中的光源，面无表情道：
    “你在光里再费什么心思也不会给你机甲让你上场打仗的。”
    “我没这个意思。”罗明镜悻悻收起手掌：“为了自保而已。”
    “费雷星战场，我身边有四个单兵保护我。”
    纪伯山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罗明镜读懂了他的未尽之言。
    比他等级还要高的罗明镜，保护她的人只多不少。
    “老师，三天前我还是一个机甲单兵。”
    罗明镜满脸真挚地望着他，说道：
    “我的命，只能握在我自己手里。”
    纪伯山斜睨他一眼，将手背在身后，淡淡道：“随你。”
    “老师，提灯人手册里说的：“心怀悲悯、奉献生命”，您能做到吗？”
    虽然手册里没有硬性规定异能者的感情特性，但类似悲悯、愤怒、好战等浓郁的情感确实能使异能与异能者的融合效果更好。
    但纪伯山，在罗明镜与他相处的时间里能感受到，他是一个感情极其淡漠的人。
    惯以假面示人，从不显露真心。
    他虽是提灯者协会的会长，以维护协会荣光的名义管教她，但每每提起提灯者协会时眼中却满是不屑和冷漠。
    此时的他转过头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罗明镜，眼神似冰雪覆盖：
    “我自己相信，就够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他的嘴角蓦地扬起一丝弧度，那张冰冷的脸突然变得鲜活起来，他又戴上了微笑的面具。
    “我布置的论文和心得，可不要忘了哦。”
    那一刻像是按下了开关，他的声音也变得悦耳起来。
    纪伯山走之前还朝罗明镜眨了眨眼，端得是一派风流。
    罗明镜目送他远去，遥遥看见皇室的几位小姐在与他碰面后娇羞的脸庞。
    狄温待在房间里，以精神力阅览学校布置的任务和每日的星际新闻。
    在休息时间里，侍从为他送上一盏银灯。
    长时间使用精神力对身体消耗很大，狄温仰靠在椅背上，无意识的摸上眼睛。
    蒸汽之都事件过去这么久，亚蓝皇室寻了全星际有名的医生来为他诊断，还硬是把纪伯山留在了宫殿里。
    可他的眼睛——
    真实之眼被毁，他陷于黑暗笼罩的梦魇中，苦苦挣扎，却无法挣脱。
    全靠这盏银灯换来一夜安眠。
    “今天的灯，不是纪会长点的？”
    察觉到光灯中溢散出的与之前不同的明锐和热烈，狄温问道。
    “是纪会长的学生，一位叫罗明镜的提灯人点的。”侍从连忙答道：“殿下是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吗？我马上请纪会长再点一盏。”
    “不用。”狄温温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