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动作有些迟缓,冲着已经趴在桌上的常瑾泽招招手:
“有人……在等我,我……先走了。”
经历了此一番痛苦的回忆,又耗着心力同常瑾泽商谈了好一会儿,饶是祁铭之,此刻精神头也有些绷不住了。
再加上花枝醉下肚,现在的祁铭之脑子空空,什么都想,什么都不想。
虽然走路时依旧能笔挺着身子,但阿陌一眼便看出来主子脚步虚浮,没忍住出来扶住他。
这小亭在半山,今日落了雪,山路不好走,阿陌怕他摔着了。
祁铭之今日穿得多,此刻酒劲上来了浑身发热。
他烦躁地一抬手解了绳结,直接将那墨色金边的氅衣扔了去。
阿陌呀了一声,忙着去捡,祁铭之顺着就下山了。
这山间景致不错,极有韵味,雪覆红梅翠竹,也得有人赏。
芸京墨山爬到一半,已觉得浑身暖和起来。
她站在山间眺望,冷风拂面带来的都是心旷神怡。
木香将伞撑过小姐的头顶,艰难道:“小姐,衣服不可解,当心着凉。”
芸京墨今日着了一身红装,下曳妃色袄裙,听闻下雪时格外兴奋,直拉着两个丫鬟要出来踏雪寻梅。
今日的妆是她自己上的,用的胭脂颜色较艳,眼下也拉出狭长一线,又将额前的几缕碎发梳了起来。
她早发现,知府小姐的衣柜里尽是些浅色衣衫,发髻妆容也是往小家碧玉方面去的。
但是自己的眼睛很大,鼻子也较挺。她今日细细描了眉,又按照自己化妆的习惯修饰了妆容,便瞬间四两拨千斤,从先前的温婉扮相,变得明艳动人起来。
这一身艳色穿在身上,又站在这油纸伞下,真的很衬这番雪景。
枳香将手炉塞给她,喘着气道:“小姐你慢点,累,累死我了。”
芸京墨极少见过雪,此一番古意盎然,山间小亭松柏,又有古寺矗立,一时间兴致高昂,哪里还会愿意等待?
“快些吧,咱们及早上山!”
抛下这一句,便扭头跑开,谁成想迎面遇上一个身姿挺拔的人来。
那人一身墨色氅衣,走在这雪色山路上,竟是生出几分雍容华贵。
芸京墨正愣想来人是谁,竟同有赏雪的意趣,便见对方看见她后,脚步突然快了起来。
祁铭之早看见她了。
他的墨儿今日不穿素色,怎么这样好看?
他还在方才那片混沌里,未等姑娘反应过来便已经冲到跟前,一把将芸京墨拢进了怀里。
阿陌反应不及,啪地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脸。
在两个丫鬟惊愕的目光中,祁铭之搭了搭手,用氅衣将芸京墨也裹起来。
嘴里毫不含糊,直道:“墨儿,果然在等我。”
一阵甘醇的酒香钻入鼻子,芸京墨愣了半天,才将这个飞速冲过来抱住自己的一身黑的家伙同小祁大夫结合起来。
她轻轻拍了拍祁铭之的肩膀:“你喝酒了?”
枳香和木香呆愣愣站在一旁,伸长了脖子像两只不会说话的大鹅。
“嗯。”祁铭之乖乖点头,被芸京墨掰正了身体,又固执且强硬地抱了上去。
“不是……”芸京墨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得说,整张脸埋在他氅衣的领口,口上的胭脂将领口那洁白的兔毛都染上了色。
“怎……怎么回事啊……”
芸京墨求助似的看向后面的阿陌。
阿陌此刻只想遁地,连连摆手。
芸京墨拉了拉祁铭之身后的衣服,换得对方一声不乐意:“别动,让我抱一会儿,求你了。”
这拖长的尾调竟有些可怜巴巴的?
不仅芸京墨觉得自己疯了,站在一旁的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也快疯了。
木香拉了一把枳香,枳香捅了一下阿陌,三个人并肩麻溜地撤了。
不行,和醉鬼没法讲道理。
芸京墨拖着他,猛地把他撑起来,凶巴巴地道:“不许碰我!”
祁铭之立刻站起身,还退了半步。
芸京墨看看天,看看地,再看看他,这大清早的,他怎么会喝这么多酒?
“你今天怎么喝了酒?”
被这么一问,记忆便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刚刚。
常瑾泽醉后的那句:“没人陪你走,没人拉你一把。”
立刻就入了脑。
他抬起一只手送到芸京墨面前。
“???”
芸京墨不明所以。
祁铭之面色并无任何异常,就是这举动实在是不正常。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人还依旧温润清朗,倏忽一下便抓住了芸京墨的手。
“就不能牵我一下吗?”
芸京墨竟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责怪。
她大为震撼地抬头看他,一时间分不清这人是真的醉了,还是故意装醉来占她便宜的。
但手上温热的触感提醒着她,向来谦逊有礼的小祁大夫应该是做不出来这事儿的。
好,她不和醉鬼计较!
芸京墨握上他的手,立刻从善如流:“铭哥哥,那你还想做什么呀?”
祁铭之也不说话,牵着她就往下山路上走了起来。
很好,这几步走得很棒,很成功。
他心满意足地想着,谁说没人和我一起走的?谁说没人拉我一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