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睡着的小女人，这才放松了防备。
    安心睡了。
    韩庭之盯着那张白净的脸蛋，好一会儿才在身侧躺了下来，那种沉淀了一整天突然想通的感觉，的确是比之前要好很多。
    大概……
    能有她在身边，抵过世间千千万万种好。
    他不喜欢风花雪月。
    只喜欢她。
    ……
    江暮夏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旁边对着镜子挑选领带的男人，那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般考究。
    就像是……
    她年少青春看到英俊的少年郎，为了喜欢的姑娘特地穿了白衬衫。
    那样，怦然心动。
    韩庭之察觉到了身后细微的动静，微微侧身后视线就落在了她白净的脸蛋上，“你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裙子。”
    “……”
    江暮夏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强行让自己脑袋不发蒙。
    “韩庭之。”
    她提醒，“你已经三十六岁了。”
    唔……
    老男人了。
    “……”
    男人原本在挑选领带的手微微顿住，眼眸微微眯起就朝着她看了过去，嗓音格外低沉，“你这是……嫌弃我老了？”
    “没有。”
    江暮夏微微鼓起腮帮，指了指他右手边的领带，“那条蓝色好看。”
    像极了，天空的颜色。
    “……”
    韩庭之微微侧眸，漆黑的眼眸都多了几分审视的探究意味，“我让你选是让你看你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裙子出门，我们是要去民政局，不是去逛街。”
    “……”
    江暮夏这才恍惚反应过来，他说周一要结婚的事。
    哦，不对，是复婚。
    “嗯……”
    她微微抿唇，撑起身就这么朝着身侧的男人看了过去，“韩庭之，你真的……就这么想要跟我复婚吗？”
    男人挑眉，“我意图还不够明显？”
    “……”
    江暮夏原本是想直接不复婚，等到孩子出生后尘埃落定，说不定一切都会好，可未来的事情很明显是说不准的。
    就像……
    她一门心思想着孩子，也没有想过他会生气消失不见。
    也没想过，上次差点流产。
    嗯。
    好像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做了决定也不一定会按照既定的方向走，那还不如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最起码没有遗憾。
    “那好吧。”
    她微微鼓起腮帮，“我穿红裙子，你配斜纹领带就好了。”
    刚好搭上。
    那时候的晨起的光线正好，韩庭之就逆在光线里背对着她，欣长的身形跟很多很多年前她看到的一摸一样。
    七年。
    好像过了足足七年的时间，岁月未曾轻浮他分毫。
    他还是当初的模样。
    身材还是当初的身材，脸还是那张脸，倒是看不出来他此时此刻的年纪，江暮夏想到这里，下意识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
    好像……
    也没变化。
    大概有钱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可以最大程度上保存自己的容颜。
    比同龄人，更显年轻。
    江暮夏洗漱过后挑了一件束腰的吊带宽肩红色长裙，跟韩庭之身上那条领带看起来刚刚好相得益彰。
    他的领带刚好配上她的长裙。
    正九点。
    江暮夏坐上车的时候其实心情有些忐忑，尤其是看着面前不远处还没有人排队的时候，更加紧张了起来，因为他们是今天的第一对结婚领证的。
    她至今还记得，当初他跟韩庭之去民政局的样子。
    只不过，岁月轮转。
    又回来了。
    韩庭之打开车门，主动在民政局门口凑到了她的面前，下意识就要把她抱下来，但是被她直接拒绝了。
    “我自己可以。”
    她微微抿唇，直接就走了下来。
    而……
    哪怕是今天出门，她穿着的仍旧是平底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再穿高跟鞋，衣服也是偏休闲宽松的。
    韩庭之跟在她身后，“紧张吗？”
    “……”
    江暮夏微微抿唇，视线僵硬之后本能地垂下了眼睑，模棱两可地反问，“如果结婚后，我还是现在这样，你不会觉得我是累赘吗？”
    下一秒，手腕就被男人捉住了。
    “你不是。”
    “……”
    江暮夏就站在民政局的正门口，盯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突然就笑了，“是啊，在你眼里的我，从来都不是累赘。”
    可……
    到底是不是，谁知道呢。
    没有人知道。
    江暮夏跟韩庭之到了民政局门口，直挺挺走进去按照既定的流程填表格贴照片，剩下的就是等待的时间，跟很久之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可在中途的时候，门外突然闯进来的一个人。
    “啪——”
    在跑步的动作幅度比较大，刚好从江暮夏的身侧走过，所有的事情发生地都太突然，江暮夏侧身被撞到的时候，腰腹的位置刚好撞到了旁边的椅子扶手。
    韩庭之眼疾手快地把人捞住，两个人就这么直挺挺倒了下去。
    哪怕这个时候，他都还在护着她。
    “夏夏。”
    旁边的人很明显也愣住了，连带着江暮夏表情呆楞的瞬间，听到了旁边女人的惊呼声，“你的裙子……”
    裙子。
    江暮夏眼睑垂下，却发现裙摆染开了血迹。
    那是血。
    她的瞳孔瞬间紧缩，连带着身侧扶着她腰的韩庭之也几乎是在瞬间绷紧了呼吸，慌乱到竟然没有了动作。
    “如果，我怀孕了呢？”
    “你不喜欢孩子吗？”
    过往那些不经意说过的话，几乎是在瞬间在他的脑海里炸开，他本能反应就附身把她抱了起来，英俊的脸庞满是惶恐。
    “没事的。”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相信我，嗯？”
    “……”
    江暮夏的校服疼痛难忍，她绷紧呼吸表情呆滞地看着男人那绷紧的下颚角，说话的声音都明显是有气无力的，“韩庭之……对不起……”
    她本来……
    是打算告诉他的。
    “别说话。”
    韩庭之抱着她上车，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医院赶，期间转动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惶恐和担忧。
    江暮夏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韩庭之。”
    “孩子跟你都会没事。”
    男人的声音铿锵有力，在这样的环境下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沙哑的，抓着方向盘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江暮夏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就信了。
    可……
    却也只能听天由命。
    江暮夏被送到急诊室的时候，韩庭之就在急诊室外面的走廊里等着，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表情呆滞，目光近乎于涣散。
    孩子。
    她怀孕了。
    这段时间她的衣服变得宽松，经常穿平底鞋，又是闹着不愿意骑马，又是半个多月的时间不让他碰，是因为她怀孕了。
    而……
    他对此，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才能平静下来，甚至人生第一次有了一种不知道应该期待什么样的结果才能更好些。
    他有些乱。
    他原本以为她一直以来都是在骗他，敷衍他，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办法就这么放掉七年之前的那份感情，身边没有遇到比他更合适的人，可没想到现实的结果根本不是这样。
    所有的处心积虑，不过都是命运的阴差阳错。
    而谎言背后的不一定是牢笼。
    也有可能……
    是城堡。
    韩庭之在走廊外面走了很久，足足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医生推开门出来，表情没有太多的波澜起伏，“大人和孩子都没事，就是先兆流产，比较危险。”
    “……”
    “谢谢……”韩庭之视线微微垂下后找回来了自己原本的声音，那音色明显都已经沙哑了起来，英俊的五官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好在。
    只是虚惊一场。
    江暮夏被从急诊室里退出来，苍白的脸庞没有太多的表情，漆黑的长发下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不少，完全看不出来怀孕的痕迹。
    很安静。
    韩庭之在病床边盯着她的那张脸，好半晌在转身去了阳台。
    久久不能平静。
    他觉得他们分开这七年的时间，他错过了很多东西，她做手术的时候他不再，她半年多的时间妄想症发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时候，他也不在，他这七年多看到的只是那些她想让世人看到的，完美高高在上的模样。
    而……
    对于这七年多的时间，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统统都不知道。
    他想到这段时间她情绪上的波澜，而他基本上也都统统归根于了她在无理取闹，所以哄着爱着，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真正的关心和爱本身就是不同的。
    他是爱她。
    可……
    这段时间，也的的确确被折磨地没有了太多的精力，甚至觉得格外疲惫，疲惫到如果再这样长此以往下去，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承载下去这段感情。
    他想到这里，皱眉过后直接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那边过了很久才接通。
    “韩庭之？”
    “是我。”
    他微微皱眉，说话的声音都本能沙哑了起来，语调都是格外冷淡的，“你现在方便吗？我有事想问你。”
    “……”
    阮笙的眉心下意识拧了起来，“你想问什么？”
    “我……”
    韩庭之微微侧眸，视线落在了躺在病床的女人身上，“我想知道我跟她分开的这七年，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
    阮笙其实对于他会问出这样的话不是很奇怪，因为这件事或早或晚，韩庭之要是真的打算跟江暮夏认真在一起，肯定是会问的。
    他问。
    她自然就会回答。
    如果不问，那就说明他还是没有办法达到跟过去和解的地步，那么她说与不说，本质上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因为爱，所以你的一举一动才会家了特殊含义。
    不爱，自然无动于衷。
    “两个小时后永安路的蓝山咖啡厅，我只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阮笙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这点距离应该不算什么？”
    “……”
    阮笙其实还是有工作的，可因为这件事比工作重要，她挂断电话后的第一时间就换了件衣服，直接去了咖啡厅等着。
    外面下了蒙蒙细雨，看起来闷沉沉的。
    她等了很久。
    差不多能有足足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到了那很明显姗姗来迟的身影，没撑伞，就这么从车上下来进了咖啡厅，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淋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