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音。
    江暮夏抿唇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听到了里面略微缓慢的脚步声停在她面前，但是并没有开门，“你回去休息吧，我抽会儿烟，你闻了会不舒服。”
    他抽烟的次数其实不多，但是现在也只能借着这个卑劣的借口。
    大概……
    就像现实生活中，那些下班回家后的男人在回到家里之前总是会闷声不语地坐在车里抽一支烟，然后才回家。
    江暮夏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韩庭之。”
    她抿了抿唇，“那我回去了。”
    “嗯。”
    书房里面男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微微沉，没有太多的深意，但是江暮夏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的确是不能逼地太紧。
    毕竟今天晚上这件事，是她做的不对。
    不该这样。
    韩庭之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缓慢回到了卧室，这才捏着眉心附身在沙发里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给助理打了电话过去。
    “帮我查查。”
    他微微皱眉，嗓音低沉地很，“她这段时间都见了什么人。”
    “啊？”
    助理大半夜接到电话，人都有些懵，“您说的是……江小姐吗？”
    “不然还有别人？”
    韩庭之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格外烦躁，皱眉挂断电话后附身弹了弹烟灰，一个人靠坐在沙发靠背上，闭上眼睛好半晌没动静。
    一夜无眠。
    他其实有些不知道，如果她真的喜欢上了别人，他要怎么办。
    放手？
    呵。
    如果是之前七年的任何一个时间段里她回来了，然后又说要跟别的男人走，他不会去挽留，可是现在呢？
    他不知道。
    人生很多年里，都没有这样错乱的时候。
    好像……
    命运的齿轮，总是往复。
    他盯着黑漆漆的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白肚，索性捏了捏眉心之后起身去衣帽间换了身衣服，下意识去卧室看了一眼。
    江暮夏还在睡，背对着门口的位置。
    身形很小。
    他想进去抱抱她，可想到她睡眠浅到底还是皱眉关上了卧室的门，直接下楼离开了别墅公寓，开车去了公司。
    ……
    清晨。
    江暮夏一整晚都有些惴惴不安，索性就定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半的闹钟起床去留下做早餐，特地选了赶早。
    等到准备好早点后，刚好七点。
    很合适。
    她心情有些忐忑地上楼敲了敲书房的门，“韩庭之，你起来了吗？”
    里面很安静，无人回答。
    “……”
    她微微皱眉过后，重新敲了敲门，甚至下意识摸了摸书房的门把手，可这一下却直接就把门打开了。
    而书房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男人的身影。
    及其安静。
    书桌上的电脑还打开着，男人的外套挂在旁边的置物架上，原本诺大的书房里飘散着淡淡的烟草味，而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是满满一屉的烟蒂。
    她表情呆滞过后，下意识朝着楼下看了眼。
    “太太？”
    江暮夏平常的早餐时间都是八点，佣人起床看着表情呆滞站在书房门口的自家太太，眉心都微微拧了起来，“您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
    她原本是有生物钟的，但是这段时间停药之后状态不好。
    睡眠时间也不确定。
    “……”
    江暮夏本来今天早上就是想着早点起来，可男人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公寓，她竟然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太太？”
    佣人跟上来，明显愣住了，“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江暮夏抿唇转身离开了书房，就这么从佣人身侧擦肩而过之后，去卧室拿自己的手机，拨打男人的电话。
    “嘟嘟——”
    对面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最后直接呼叫转移了。
    “……”
    她垂眸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表情呆滞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去衣帽间匆忙换了件衣服，佣人看到她拿着伞都愣住了，“太太您是要出去吗？”
    “嗯。”
    江暮夏在楼下门口换鞋，“我去趟公司，晚点儿回来。”
    “那这早餐……”
    今天起来一大早专门准备的早餐，江暮夏临出门的时候还是稍稍迟疑了一下，就这么偏开了视线，“丢了吧，或者随便你怎么样都行。”
    反正……
    她现在也是用不上了。
    没胃口。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整个城市都笼罩在阴沉沉烦闷的气息中，在家还是那个卡到了上班时间，一路上堵车了好几次，等她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
    她撑着伞到门口，这次楼下的人直接认出了她。
    “江小姐。”
    “嗯。”
    江暮夏如愿地跟着电梯上了十八楼，绕路进去被安排着到了一间休息室里，“您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报备一下韩总。”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江暮夏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觉得有些疲惫。
    很累。
    大概是出门的时候穿地比较居家，没有高跟鞋，也没有看起来十分高高在上的职业装，就连头发都是简单用抓夹在后面随手扎起来的，格外随意。
    卡其色的外套下面，是薄薄的黑色波点长袖衫。
    外加休闲裤。
    路过休息室的一个工作的小姑娘直接就笑眯眯地走了进来，“你好，请问您是在等……韩总过来吗？”
    “嗯。”
    江暮夏点点头，“有点事。”
    这间休息室只有找韩庭之的人才会带进来，算是总裁会客厅。
    “唔……”
    小姑娘大概是刚毕业的实习生，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刚才看到韩总才和阮小姐谈事情，要不我带你一起过去？”
    江暮夏听到阮小姐三个字，瞳孔都微微震动了半分。
    “阮小姐？”
    “嗯。”
    小姑娘认真点头，“我是刚招进来的秘书，你要跟我一起过去吗？阮小姐很早就来了，我刚好要递合同进去。”
    “……”
    江暮夏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里面做什么，索性就跟着站了起来。
    “好。”
    反正没什么好躲着的，那就一起见见。
    她跟着实习的小姑娘准确无误找到了韩庭之的办公室，里面是半透明的玻璃门窗，阮恩荣就坐在办公桌前，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您好？”
    小姑娘看着她脚步骤然停下，有些诧异。
    而……
    江暮夏也反应了过来。
    “我……我突然临时有点事……就不进去了……”她下意识抓紧了身侧的手包，说话的声音都隐隐有些不稳定，“你进去吧……我去旁边透透气。”
    说完，就转身朝着旁边拐角走廊尽头的阳台走了过去。
    努力地吸气吐气。
    小姑娘虽然十分诧异，可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韩总。”
    “……”
    韩庭之抬眸看着出现在门口的秘书，眉心都微微拧了起来，“什么事？”
    “合同。”
    小姑娘直接把手里的合同递到了他的手里，“合同部急着要，说是再不送过去中午那边就要提审了，必须您亲自签字过目。”
    “……”
    韩庭之看了眼面前的阮恩荣，下意识站了起来。
    拿过了合同。
    阮恩荣看着面前男人低眸看合同的动作，下意识起身站了起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改天有时间我再来找你。”
    “等一下。”
    韩庭之签字过后，把合同丢到了秘书的手里。
    “下去。”
    “是。”
    等到小秘书走了之后，他才皱眉朝着面前的阮恩荣看了过去，“你刚才说她这样的情况，有可能是因为什么？”
    “……”
    阮恩荣迟疑了一下，才解释道，“她现在的情绪不是很稳定，主要原因是因为她没有办法跟外界建立信任，包括现在跟你在一起，也是单纯的因为喜欢你，所以选择相信你，妄想症就是因为没有办法跟外界情绪共鸣，才会产生的精神类妄想。”
    韩庭之脸上的表情瞬间都僵硬了起来，眸色微顿。
    “是么。”
    他想到昨天晚上女人反常的举动，嗓音都显而易见低沉了下来，带着浅浅的疑问，“你的意思，她还喜欢我。”
    “？？？”
    阮恩荣有些懵，“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
    韩庭之就这么站起身，直接走到了阳台的位置，语调清淡地很，“就是想跟你确定一下，她是不是还喜欢我。”
    “……”
    阮恩荣见到过的韩庭之，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是完全的运筹帷幄。
    冷静自持。
    哪怕之前就算是跟江暮夏吵架，执念也未变过。
    可……
    大概是人心都是肉做的，没有人无止境接受一个人的所有负面情绪，即使这个人是自己深爱并且难以忘怀的人。
    只要是人，都会疲惫。
    会累。
    她看着他略显寥落的背影，皱眉过后到底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韩庭之，如果这份感情只能靠着你单方面给予的话，你们……不如分开吧。”
    话音刚落，男人的瞳孔瞬间就紧缩了半分。
    “不可能。”
    “……”
    阮恩荣刚听到这句话，并没有觉得很惊讶，“可她的情况不会好，就算你们以后真的和解了，只要你稍微一点点的不确定，都会让她重新陷入这种情绪里。”
    其实……
    现实中她也不是没有接诊过这样的病例，可大部分都是无疾而终。
    没一个成的。
    不管是躁郁症还是抑郁症，抑或是其他条件下的精神类疾病，其实从来没有所谓的完全治愈，以后永远不会再复发。
    如果是因为一个人治愈了你，那么这个人离开。
    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
    只能自己走出来。
    而且普通人都想要可以双方都付出给予的爱，更何况是脆弱的精神类患者，他们需要的精神层面更多。
    或者说，他们需要爱。
    需要救赎。
    他们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和很多很多的关心，而对方只是普通人。
    承受不了的。
    阮恩荣有些心疼，可还是皱眉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你可以找时间去江家的老宅一趟，或者去江暮夏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有可能会找到症结所在。”
    话说完后，韩庭之的表情微微松动了半分。
    “谢谢。”
    他转身看着她，“酬劳我会让人打到你的卡上，半天之内到。”
    “……”
    阮恩荣不想收钱，但是她没有别的合适的可以偶然跟他见面的机会，于是也就借着这个借口，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几分钟后。
    她从办公室出来，拐角的瞬间刚好就看到了背对着她的女人。
    “江小姐？”
    “……”
    江暮夏眸色呆滞的瞬间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了穿着长裙和高跟鞋站在毛毯上的阮恩荣，她抿了抿唇，下意识走了过去。
    “是我。”
    她笑了笑，“我过来找他的。”
    “……”
    阮恩荣其实也有些尴尬，可现在这种时候还是有些不忍心韩庭之今天问她的时候，脸上那种明显暗淡无光的表情。
    “江小姐。”
    她抿了抿唇，“我还是希望您可以去接受心理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