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应该记得,还是不记得。
江暮夏盯着那张温淡却又带着明显寡和的脸庞,放在身侧的指节瞬间绷紧,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时间,视线落在了旁边的酒杯上。
她微微抿唇,索性直接将小半杯红酒都喝掉了。
很凉。
“韩庭之,我很早很早的时候就遇到你了,”她像是鼓足了勇气,才笑着说出了这句话,里面提问的成分不知道有多少,“如果不是我认错了人,我十八岁就和你在一起了。”
大概……
就那仅仅的一眼之差。
她遇到徐骁的时候,他也选择了装聋作哑,于是这场闹剧就持续了很多年,最后就像蝴蝶效应一样疯狂发酵。
亚马孙流域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会掀起密西西比河流域的一场龙卷风。
一步错,步步错。
本来餐厅的位置就比较安静,周围也没有几个人,可江暮夏说完这句话之后,面前的男人却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实在是没忍住自己的情绪,挺直背脊看着他,“韩庭之。”
“就仅仅一面之缘,”男人抬眸,说话的声音都带了明显的轻佻在里面,“你觉得我就因为救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姑娘,就惦记着人家不放?”
“什么叫毛都没长齐?!”
江暮夏瞬间恼怒,“我那时候已经不小了!”
“嗯,是不小,”男人垂下眼睑,轻轻而缓慢地笑了一声,“巴掌大的脸顶个比自己脑门还大的公主切,除了那双眼睛之外剩下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而且……
还热衷仗着自己那张脸蛋为所欲为,什么事情都敢做。
“那你也不应该什么都不记得!”
她可是江暮夏。
就算那段时间自己喜欢另类风格,那也不过是青春年少头脑发热,毕竟那张脸蛋从小到大那就没长歪过!怎么可能他看了一眼就忘了!
“所以?”
男人微微挑眉,漆黑都眼眸就这么对上了她的视线,“你非要承认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因为滑雪场随手救了一个姑娘,所以惦记到了现在还没能忘记?”
江暮夏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极力确认是因为什么。
“不可以吗?”
她的唇瓣微微抿起,指节都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揪住了裙摆,“如果那时候你找到了我,我敢保证你一定会爱上我。”
那时候的江暮夏,是最好的江暮夏。
傲慢,骄矜。
有着养尊处优的身份和优渥的家世,在整个江城肆意妄为地横向霸道着,高高在上却又骄矜高贵,不可亵渎却又张扬活泼。
“可现实没有如果。”
男人看着她,语气平稳,“你就是认错了人。”
“……”
江暮夏突然就有点不服气,说话的声音都带着莫须有的倔强,像是要极力去证明什么,“可你也没纠正过。”
他既然回答了,那就说明他早就知道。
或者……
肯定比她早一步知道她其实就是瑞士滑雪场的小姑娘,可他跟她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关于滑雪场的事。
她的鼻尖酸涩,突然就觉得这点委屈忍不了了。
很委屈。
明明这七年多的时间里,她自己深夜在医院,半夜国外路边被人威胁,就连摔断了腿都可以不吭一声,偏偏现在这么点委屈,就忍不了了。
她顺手摸到了旁边的酒杯,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
一饮而尽。
韩庭之看着她那明显像是在执拗发脾气喝酒的模样,微微抬手,就越过餐桌捉住了她的手腕,江暮夏就这么看着他,“做什么?”
他挑眉,“非要吃饭的时候跟我闹脾气?”
江暮夏心里有些堵,很压抑。
“我是在跟你讲道理。”
“道理?”
男人的眼眸漆黑,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时间之后,才缓慢而轻和地笑了一声,语调都带着冷淡的喃喃自语,“江大小姐,你就这么确定,你跟徐骁在一起的时候,没有那么一瞬间心动过?”
江暮夏瞬间愣住,“我……”
“别急着说没有。”
他拿过了她手里的酒杯,眼睑下的表情没有太多的温度,“毕竟当初你为了他跟我闹死闹活要离婚的时候,我可没见你留手过。”
有些事就算不在意,可总归是能想起来。
可以和解。
但事情无法缅怀。
“韩庭之。”
“不管是真的徐骁也好,假的也无所谓,”韩庭之好像也没打算继续跟她讨论这个话题,只是放下酒杯后,轻轻地笑了一声,语调温和地很,“我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跟你吵,所以你最好乖一点,不要跟我闹,嗯?”
他每次温柔说话的时候,江暮夏总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
“没有动心。”
她沉默了好几秒的时间,黑白分明的眼眸就这么固执的,却又倔强的,落在了他的身上,眼眶都是红的,“韩庭之,我爱过人,所以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也知道不能在一起的时候,有多痛苦。”
而……
如果没有这七年,她是完全不会感觉到。
这场游戏的所谓代价。
她兜兜转转那么多年的夜不能寐,明明心里坦荡荡,可还是会被过去折磨地苦不堪言,痛不欲生。
韩庭之看着她白净的脸蛋上,眼泪就这么滑了下来。
无法自控。
可能江暮夏已经很长的时间里没有这样情绪崩溃过,所以哭起来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只有干巴巴的眼泪,打湿了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