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什么?”
男人漆黑的眼眸多了几分冷淡的笑意,抬手的瞬间指腹就刮蹭掉了她眼角的泪珠,“江大小姐这幅惺惺作态的模样,倒是挺让人怜爱的。”
应该是……
十分让人心疼才对。
江暮夏见到过太多他认真的眼神,所以才接收到此时此刻他的戏谑的时候,眸色都明显呆滞且僵硬。
“我……”
她想说,可错过的七年时光就像是空中炸裂的一道口,他就站在她面前,可她却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身份。
“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单薄的几个字说出来,嗓音都整个是哑的。
用了全身力气。
“呵。”
男人看着她,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笑意,“这些年我可是日日都能在新闻杂志上看到江大小姐你的丰功伟绩呢。”
不想看到都不行。
她淡出了他的生活圈子里,却没有淡出媒体记者的视线。
其实……
早就在一开始的时候江暮夏是根本不想掺和进慈善大使这件事的,毕竟自己要是真的想要资助那些孩子和贫困山区,根本不需要让别人知道。
还是后来是阮笙告诉她,可以上媒体。
上媒体……
就意味着自己会接受采访,会出现在各种各样的镜头面前,甚至说不定有那么一两个机会,她私心能远远地看他一面。
哪怕,他身边的女人不是她,再也不会正眼看她。
“你……”
她的眼眶很红,说话的声音都明显迟疑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是真的喝醉了,还是借着酒劲,“还爱我吗?”
“爱?”
韩庭之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突然就笑了,“爱谁?”
爱谁?
江暮夏的背脊僵硬,指节都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微微颤抖,明明他是反问的语气,可她心里却已经听到了回答。
她甚至说不出来话。
唯一的本能反应就是抬起下巴,主动踮脚摸了摸他的脸。
有细微的胡渣。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他下颚那明显的下颚轮廓,跟她掌心的温度可以说是两个极端,“瘦了。”
男人也没有表现出极力拒绝的意思,“是吗?”
“大概……”
他笑了下,“不爱了吧。”
江暮夏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回答的是刚才她问的那句话,连带着睫毛颤动的瞬间手上的力道都仿佛松懈了。
而……
那时候的她,无名指上还带着那枚结婚戒指。
他当然,也戴着。
只不过他们两个戴上的不是同一款戒指,时隔七年后,那深深的沟壑横垣在他们彼此之间,而只有她,还停留在过去。
韩庭之盯着她小巧而精致的脸,五官的笑意都多了几分冷冷的嗤。
温柔地不像话。
“我之前总觉得,有些人我只要爱她,她就跟别人不一样,”他低低却又缓慢地轻笑出声,“可我今天才发现,都是一样的。”
江暮夏清晰地察觉到了,那不同往日疏离的温柔。
和凉薄。
早就在他们最开始相遇的时候,他的冷淡就是不加掩饰的,不过总归是没有碰过感情,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多锋利,只是单纯的冷。
可现在……
大约是尘埃落定七年之痒,他的冷漠几乎是渗透进了骨子里。
“韩先生。”
门外突然想起了陌生的声音,是服务生敲了敲门,“您让我准备小少爷的生日宴我已经全部都准……”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
这里是男洗手间。
韩庭之垂眸看着面前眸色呆滞恍惚却还是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女人,不动声色地弯腰摸到了旁边洗漱台上放着的纸巾,缓慢地抽了一张出来。
“很脏。”
他微微抬手,刚才碰过她的指节用纸巾擦了很久,漆黑的眼眸才落在了江暮夏的身上,“我家夫人眼里可容不得沙子,江小姐这幅天生浪荡胚子,就不要在我这样的已婚男人面前刷存在感了,真的很脏。”
那语调带着温和的笑,跟刚才他对她说话的温柔截然不同。
甚至带锋利。
江暮夏看着男人的身形渐行渐远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全身上下的力道几乎是瞬间松懈到,双腿发软般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是啊。
他已经,结婚了。
他们之间错过的不仅仅是七年,而是整整十五年。
之前总想着万一有朝一日可以重逢,他们会不会像偶像剧里那样兜兜转转有个完美的结局,说到底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念想罢了。
都是假的。
她唯一跟他仅存的关系,大概就是他户口本里关于前妻的她的名字。
之后,再无其他。
她这么多年拼了命地在大众视野里刷存在感,说到底只是为了有跟他见一面的机会,可等到真的见到了,她这强撑了七年的情绪,突然就崩溃掉了。
原来这么多年,她从未忘记他。
从未。
阮笙看她很久不出来,索性就主动离开包厢走了过来,可在洗手间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江暮夏的身影。
反而……
在转身离开的瞬间,男洗手间门口缝隙里转瞬即逝一抹长裙。
“夏夏。”
她愣了一下,发现是江暮夏之后几乎是本能反应就走了过去,看着她那面色呆滞的模样,“你怎么……跑错洗手间了?”
跑错?
江暮夏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视线僵硬的瞬间就看到了洗手间开着的门上那清晰的,画着男洗手间的符号。
原来……
就连这次重逢,都是她自己硬生生拉扯出来的。
他从未,想到过再见她。
“哈哈。”
她红着眼眶止不住地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扯着阮笙的衣袖,声音逐渐变成了自嘲,“原来,都是我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