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薄暮时分。
成片地火烧云蔓延到了天空地尽头,江暮夏坐在刚建设完工的操场上,接到了裴景打过来的周时凛打过来的电话。
“周先生。”
“他要结婚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微微哑,“你……要回来看看吗?”
那声音很平静。
可……
原本在懒懒散散吹风的江暮夏抓着手机的指节却微微绷紧了下,唇瓣挑起了些许笑容出来,“我之前醒来的时候不是说过,他结婚的时候不要告诉我。”
她不想知道。
也不知道在骗自己,还是在骗别人。
“周时凛。”
她笑了下,索性就在草坪上躺了下来,语调轻而缓慢地转移话题,“你要当爸爸了。”
话音刚说完,电话对面的人就愣住了。
“你……说什么?”
“三个多月,应该是笙笙接我从医院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有的,”江暮夏说话的声音格外平静,“你但凡是个男人,都应该负责。”
她根本就没听电话对面男人说什么,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耳边很安静。
自从半年前的手术过后她比韩庭之先一步醒来,跟着阮笙来到了这里,期间也就办理离婚手续的时候回去过一次。
可……
那次她也没见到他,是助理帮忙代办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
江暮夏醒来的时候每天盼的就是他可以醒来,可他醒来之后却闭口不提她的名字,就好像他的生命里从来都没有过这个人。
自从手术台上下来后,她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一直都是。
她偶尔想要知道他的消息,基本上都是从热点新闻上看到,包括他前段时间跟别的女人在镜头下出入夜笙。
而且……
当初离婚的时候,她主动放弃了手里所有的财产全部都划在了他的名下。
可,他拒绝了。
在离婚证拿到手的第二天,就把所有的股份转让书和其他资料都还给了她,包括在江城的壹号名邸。
他什么都没要,什么也没留。
断得干净。
江暮夏有时候觉得这样很好,总归是自己跟他彻底划清界限,而且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他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
可……
偶尔还是会难过。
阮笙上完课回来,看到的就是躺在草坪上的女人。
“夏夏。”
她抿了抿唇,下意识就走了过去,把旁边的盲棍递到了她手里,“李阿姨已经把饭做好了,说是给我们送过来。”
李阿姨,是小村庄里的朴实农家媳妇。
不怎么说话。
但是在江暮夏过来的第一个月就把这里的路全部修整扩大,而且还给学校建了图书馆和宿舍楼之后,主动承包了他们两个人的一日三餐。
其实这几个月时间,江暮夏除了看不见之外,生活的确是平静的。
很平和。
平和到她只要不想起来,日子就还是一天一天过,甚至因为自己眼睛的事情也不用去整天想着跟韩庭之结婚的人是什么模样。
漂亮不漂亮,优秀不优秀。
到底……
配不配得上他。
除了她精神状态要靠药物维持才能强撑下去一点,除了自己的眼睛看不见,剩下的一切其实都还好。
普通人的生活,就这么平淡地跟阮笙留在这里。
看莺飞草长。
偶尔听着那些孩子在阳光下爽朗开心的笑声,那些原本在阴霾之下的落寞也会被她给收回去,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好。”
她笑了笑,扶着棍站了起来,“我们回去。”
不远处。
在两个人离开的地方,草坪的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黑色的辉腾,车窗只打开了单薄的一条缝,里面有薄薄的烟雾透出来。
男人就坐在车里直到太阳落山,才驱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没有人知道。
……
韩庭之要跟司徒家的小女儿结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原本跟他和江家大小姐有关的传闻也全部改头换面。
传闻说司徒家的女儿刚大学毕业,就迫不及待嫁给了韩庭之。
成为韩太太。
有媒体记者报道说司徒家的小女儿那可是被宠在掌心里的主,性格比之前的江大小姐还要骄纵蛮横,可韩庭之还是一如既往地宠。
也有人私下里偷偷议论,说男人总归是要成长。
而……
江暮夏就是让韩庭之成长的那个人。
于是在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后,他最后遇到了一个适合结婚的人,在刚好想要结婚的年纪,把之前那些对前任的好,全部都放在了司徒家的小女儿身上。
遗憾,却又不那么遗憾。
甚至……
有人说,司徒家的小女儿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在某一瞬间像极了当初肆意傲慢的江大小姐,可是哪有怎么样呢?
过去的终究会成为过去,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
这大概,就是时间的实践性。
不容反驳。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韩庭之结婚的消息不胫而走,而且还当着所有人的媒体记者直播了这场盛世婚礼。
而……
那时候的江暮夏被劝说了很多次,可还是不愿意去医院。
当时她是这样回答的。
“既然已经分开,那么看不看得到都不重要了,”她的声音懒散,甚至格外洒脱,“我怕看到了,她比我漂亮,我会难过,可要是没有我漂亮,我又不甘心。”
总归是,难以两全。
所有人都觉得事到如今已经不会有太大的变动,而韩庭之也如愿地结婚生子,江暮夏在小城镇里过着自己的生活。
哪怕……
他们以后都不会再遇见。
可没有人知道,在说完这些话的那天晚上,江暮夏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用语音搜索了全部的消息,私心想要看看司徒家的小女儿,到底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
真的跟他很般配,很适合做韩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