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深夜。
八点多的时间,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变成了蒙蒙细雨,尤其是在这样幽静的环境下,江暮夏甚至能看到雨幕下那在草叶上闪烁的萤火虫。
“半个小时,我一会儿带你回去。”
许誉其实很少像她这样,索性靠在了旁边的墙上,“你要是觉得冷的话,我去里面拿毛毯过来。”
“不用。”
江暮夏看了他一眼,“我就是想吹吹风。”
让自己清醒清醒。
许誉其实从裴景和周时凛离开之后,一直都想问问江暮夏关于妄想症的事情,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开口问。
“你……跟韩庭之吵架了?”
“没有。”
江暮夏笑了笑,嗓音带着明显的寡淡,“我自己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所以他跟我相处起来,其实很累。”
“……”
许誉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周时凛都跟我说了。”
江暮夏迟疑了一下,“他来过了?”
“嗯。”
他点头,“他说这段时间让你先留在这里,刚好也算是静养,”顿了顿,“还说了让我照顾戴煜珩的时候,顺带照顾一下你。”
“我没有什么好照顾的。”
她闭了闭眼,听着眼前的淅淅沥沥,“你也不用刻意在这里陪我,我不会自杀,也不会寻死,我还想好好活着呢。”
“……”
许誉下意识侧眸,视线落在了旁边的野生月季上。
“据我所知,韩庭之没谈过恋爱。”
他解释,“当初我跟周时凛玩的时候,他在学校里一直都有一个高冷男神的称谓,可他对女人从来都是睁眼不看一次,他如果真的喜欢上一个人,那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存在模棱两可的将就,更不可能脚踩两只船。”
江暮夏本能抬眸,朝着他看了过去,“你就这么了解他?”
“不是了解。”
许誉皱眉,“韩庭之被领养的时候,韩父和韩母基本都是高学历的出香门弟出身,上一辈那都是有民国古韵存在的,都是大户人家,而且韩老爷子当时也是第一批过来留学出国回来在大学任教的,口碑很好,被称为国学内的四大家。”
这样的家庭,很少能养出来浪荡公子哥。
大部分都是痴情种。
许誉小时候就很喜欢韩庭之家里这种书香门第,再加上周时凛往上好几辈都是军人世家,小时候他总是喜欢找周时凛玩,自然而然也是知道了一些。
江暮夏根本不知道这些,唯一知道的就只有韩庭之。
“是吗?”
她笑了笑,脸上的表情都寡淡了不少,带着笑,“所以你们所有人都在解释,只有我是坏人,误会了他?”
“……”
许誉皱眉,“妄想症分很多种,自罪妄想症和关系妄想症的评判标准也不一样,我想你应该不是很喜欢,我在这样的时候,跟你讨论病情?”
江暮夏放在身侧的指节瞬间绷紧,目光都锐利了些许。
“你也觉得我有病?”
“……”
许誉不打算在这里继续跟她掰扯下去,索性直接站了起来,“很晚了。”
“许誉。”
江暮夏看着他要走,直接喊住了他,“你喜欢过人吗?”
他本能驻足,“你想说什么?”
“就是那种,你明明自己都深在绝境中,可偏偏在那样长此以往的黑夜里,你看到了那束光,于是你拼了命地,都想要抓住那束光,甚至不择手段,”江暮夏的唇瓣挑起了几分明显寡淡的笑容出来,很是漫不经心,“可等到你抓到那束光的时候,你原本是不配的。”
就好像……
过往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强求。
“……”
“没有配不配。”
他回答地冷清,“只有愿不愿意。”
江暮夏愣了一下,漆黑的眼眸朝着面前的男人看了过去,原本苍白的脸蛋上都多了几分愕然的希冀。
“什么……意思?”
“他喜欢你,哪怕为你付出他的命,他也不会犹豫,”许誉微微附身,视线落在了她无名指的戒指上,“江小姐,人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妄想中,是永远不会清醒的,别人不知道,只有你自己最清楚,现在造成所有的一切,到底是你妄想中给你自己的枷锁,还是你无法承认事情发生到现在的结果,所以才由着自己浑浑噩噩。”
没有人知道,除了她自己。
“……”
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夹杂着男人清晰而沉稳的声音,江暮夏全身上下仿佛瞬间僵硬了起来,指节蜷缩。
“人这一辈子,不可能只爱一个人。”
许誉笑了笑,“他喜欢你,是你的荣幸,而你喜欢他的时候他恰好有喜欢你,这是缘分,而在缘分之上还能长长久久走到一起的,这个世界上可以说是少之又少,爱情这种东西是自然而然的互相成就,不是枷锁似的执念般自我感动,不管是当初的韩庭之,还是如今的你,都属于后者,并不是前者,不是吗?”
他真正跟她说话的机会不多,可每次都说在了点上。
“很晚了。”
他站了起来,“这段时间你就留在这里,韩庭之过来了会带你走,剩下的你想再多也没用,好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冷静冷静。”
月色稀薄,灰蒙蒙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很凉。
江暮夏眸色呆滞地看着窗外那淅淅沥沥地雨幕,好半晌才缓缓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摸了摸自己无名指上地戒指。
……
壹号名邸。
大约是到了深秋,雨水下起来总是没完没了。
韩庭之的身体情况大不如前,这次昏迷直接持续了差不多整整两天的时间才算是转醒过来,面色都苍白了不少。
“韩先生。”
医生已经全天候在旁边伺候着,“您总算是醒了。”
“……”
韩庭之本能反应就是坐起来,朝着周围看了一眼,医生眼尖发现了,“江小姐人现在不在别墅,您需要给裴先生打个电话吗?”
裴景虽然找到了人,可也没说让助理告诉韩庭之。
拖了两天。
韩庭之的记忆最后重合在了某天晚上江暮夏跟他闹脾气的时候,精神瞬间紧绷了起来,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韩先生,您现在能……”
“嘘。”
旁边的助理直接抬手拦住了,“他刚醒来,你让他先走动一下,我去给裴先生打个电话通知一下,你先帮我盯着点。”
医生扶了扶眼镜,索性也就跟在后面。
“好。”
壹号名邸这段时间因为韩庭之生病的事情多了好几个佣人,全都聚在一团讨论两天前晚上江暮夏失踪的事情。
叽叽喳喳的。
都没有看到从楼梯口下来的韩庭之。
“你听说了吗?之前晚上太太失踪的地方闹鬼了。”
“你胡说什么?”
跟张妈之前追出去的佣人说地那是绘声绘色,“我可是亲眼看到的,当时太太就在墓园旁边,那地方我不是跟你说了出了名地邪门,本来那条路平常都是封着的,很多车开过去都要绕路,可偏偏太太昨天晚上就跑到那条路去了,就像是中邪了一样,我眼睁睁看着从山涧跳了下去!”
旁边的佣人都傻眼了,“我的老天爷!那太太人还没找到吗?”
“没有。”
佣人继续添油加醋,“而且你是不知道,前天晚上我跟张妈一起过去的,那条路真的晚上特别阴森,一整排的路灯全都是灭的,只有墓园门口那盏灯明明灭灭忽闪忽闪的,耳边好像都还有什么呼啸声,很细很细的那种。”
下一秒,韩庭之的视线骤然就变得凛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