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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敛了敛华贵的锦衣,想起上次在婚前,他便因为在平康坊跟一个探花郎打仗,被黎意方押送到了大理寺,幸而皇后派人将他从里面捞了出来,将这事压了下去。
    这件事比较好平息的缘由,是因为没出人命。
    太子想,大骊又没明令禁止皇子去平康坊,况且他又是和自家兄弟有了冲突,就算来了个京兆少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正此时,轩室里却突然传出了婢子惊恐的喊声——
    “清玄姑娘!”
    这声叫喊让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惊。
    萧闻冲进轩室一看,却见清玄正痛苦地捂着心口,唇角亦溢出了大股大股的鲜血。
    “清玄!”
    太子亦瞧见了里面的惨然景象,不禁瞪大了双眼,心中终于蔓起了慌乱。
    ——“让开。”
    太子听见一道熟悉的男子嗓音,回身一看,见来人竟是穿着青色襕袍,头戴六合巾的霍长决。
    他的眸色又变了变。
    今日真是撞了鬼了,竟还赶上霍家的老二当值了,事情怎么能这么巧呢?
    霍长决各自对萧闻和萧崇施了一礼,恭声道:“下官见过太子殿下、敦郡王殿下。”
    躲在不远处的琼浆苑姑娘们们纷纷面露震惊。
    适才那两个大打出手的人,竟然是当朝的太子和郡王殿下!
    怎么这皇家的子孙打起仗来,也跟民间的百姓没两样。
    霍长决起身后,即刻派身侧的街使去查看清玄的状况。
    此时此刻,太子的那颗心仿佛悬在了嗓子眼处,萧闻的面色亦是极为难看,倒不是因为担忧清玄的安危,而是怕霍长决不会将这事轻易化小。
    街使仔细地查验了一番,起身走到众人身前,拱手禀道:“回殿下、大人,这女道姑应是中了什么毒物,暴毙了。”
    太子和萧崇的面色骤然一变。
    清玄这一死,事情就托大了。
    这回他们摊上了人命,就无论如何都脱不了身了。
    大妈妈即刻就落了泪,好好的清玄女冠,她们琼浆苑中的招牌,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霍长决扶了扶腰间的佩刀,凛声对萧闻和太子道:“太子殿下和郡王殿下虽为天家贵胄,但眼下摊上的毕竟是人命官司,还请两位同臣走一趟,好将清玄暴毙之事查明。”
    却说长安京兆府廨的这两名少尹,一个出身寒门,一个出身赞缨世家,却都是刚正不阿之人
    一年前的黎意方刚在朝中站稳脚跟,尚都秉公执法,不畏皇权。
    霍长决那种出身,更不会畏惧萧闻和萧崇的权势。
    皇帝还未给霍家赐袭爵的圣旨,不然眼前这位霍少尹,也是个爵位在身的郡侯。
    京兆少尹既是中央的京官,也是长安下辖的三十几个郡县的地方官,掌管的实权不小,平日要处理的公务也极为纷杂。
    追捕盗贼、打击欺压百姓的地方豪强、解决各户的田产纠纷、管里户籍过所和婚契,也要经常在府廨升堂,管狱讼之事。
    其实霍长决若放在寻常的公侯世家中,也是极为出色的俊才英杰,这么些年在长安的世家圈子里,显得略微逊色的原因,也是与他长兄霍平枭相较的。
    深秋的夜风寒凉,毗邻平康坊的东市市楼,衙役将闭市锣敲响,即将宵禁。
    萧闻在街使的羁押下,从琼浆苑走出后,夜风亦将他最后一丝的昏沉醉意吹散。
    忽觉,他今日也就喝了一壶酒。
    凭他的酒量,不至于醉成如此,连怒意都控制不住。
    萧闻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人算计了。
    他看向被街使抬出的清玄尸体,心中被浓重的挫败感深深缠裹,亦在懊悔,为什么没有早做察觉,轻而易举地就中了那人的圈套。
    萧闻看向青玄尸身的眸色愈发阴鸷。
    清玄这个女人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有人摸清了他的喜好,抛砖引玉,早就将这女冠安插到了他的身侧。
    眼下他自己都摊上了人命官司,自然没空再在皇帝的面前,揭露霍平枭夫人的真实身份。
    这些年他在朝中的清正风评,亦都会因今夜这事,尽数被毁。
    太子和他,也再不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自此反目成仇。
    仅仅用了一个女人,就能达到一箭三雕的效果。
    这幕后之人,简直跟狼一样阴狠狡猾。
    三日后。
    黎意方上午去了京兆府库,和司曹将近来下辖各县上缴的税赋盘点了一番,可核对了多番,却发现布帛的数额不甚对劲。
    他派人去寻司仓,同他讨要说法。
    司仓却支支吾吾,回答黎意方的话也是避重就轻。
    似觉出了其中的猫腻,黎意方眉宇轻蹙,让那司仓退了下去。
    司仓走后,黎意方负手而立。
    他冷笑数声后,对身后的随侍道:“好啊,这就是我们大骊,一国储君和郡王在平康坊,为了个女冠大打出手。身为京兆尹,从三品的朝廷大员,竟然私吞各县百姓缴纳的税赋。”
    他寒窗苦读数十年,发誓要效力的朝廷,竟然如此黑暗,皇室子孙亦都昏庸无能。
    黎意方的语气由沉重,转为了深深的无奈。
    他身后的侍从劝道:“大人,谨言慎行啊。”
    黎意方淡淡瞥他一眼,问了句:“霍大人今日怎么没来府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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