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良娣女使的神情也颇带费解, 恭声回道:“太子妃没少派人在民间四处搜寻得子良方,各种温厚的补药喝下去, 这体质想必也比寻常的女子更容易受孕。”
这话一落,傅良娣用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话音带了些怅惘, 又道:“本宫是真想知道, 她到底饮了什么药,怎么这么灵?”
女使又答:“只可惜琉璃被她贬到掖庭洗衣去了,她是太子妃从太傅府上带来的丫鬟, 以往这些事都是她去宫外和医者联系的。”
傅良娣的心中逐渐蔓上淡淡的恐慌。
之前她仗着萧崇对她的宠爱, 多少有些恃宠生骄, 李淑颖虽然佯装大度, 在表面与她维系着和平的关系,可在私底下,两个人早已不睦许久。
眼下她有了身孕,又是东宫正妃,太子的那颗心也明显往她那处偏倚了过去。
李淑颖难保不会仗着这点,在这几个月对她使手段,以报昔日之仇。
另厢。
太子快步进了正宫寝殿,李淑颖已然穿着素简地侯在殿央,朝着他方向款款施了一礼,温声道:“臣妾见过殿下。”
太子赶忙将她扶了起来,说道:“爱妃既有身孕,以后就不必在孤的面前行礼了。”
李淑颖怀的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太子自打得知她有孕的消息后,心中就一直被初为人父的喜悦充融,对这位太子妃的态度也比从前热忱了许多。
李淑颖难能感受到太子对她的关照,心情多少是带了些愉悦和欣喜之感的,她由着太子将她小心地搀扶到了罗汉床处。
偏殿的博山炉里也不再焚着气味浓厚的龙涎香,凡是全换上了对孕妇身体有益的药草。
太子在另一侧坐定后,询问了李淑颖孕初的症状。
李淑颖垂眼回道:“那日臣妾多少被张庸的事惊扰,动了些胎气,太医叮嘱臣妾一定要多注意休息。”
这话是在敲打太子,李淑颖想让他知道她怀子的不易。
但这个孩子于她而言,也属实是意外之喜,胎相有些不稳亦是实情,并非虚言。
自打做了母亲后,李淑颖的心境也产生了变化,不管这胎是男是女,她都想给这个孩子最好的一切,当然希望它能平安出世,不想头一胎就和自己的孩子分别。
不过,她还是希望这胎能是个男孩,这般,她有了嫡长子,这个东宫正妃的位置也能做得更稳些。
“爱妃辛苦,切莫操劳,一定要将孤的皇儿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说话间,皇宫那处也来了人,送来了皇帝赐给李淑颖的贡物。
包括一对重明枕、一套神锦衾、一双和田玉打的玉如意,以及南海刚刚进贡的珊瑚摆件,光从赐物来看,就足可见皇帝对李淑颖腹中之子的重视。
李淑颖隐忍多月,终于凭借子嗣在东宫扳回一局。
只这赐物是皇帝送来的,皇后那处还没什么动静。
思及此,李淑颖用帕子掩了掩唇角,强自压下眼底的不豫。
她清楚傅良娣在东宫如此骄纵的缘由,并不完全是仗着萧崇对她的宠爱,她的背后亦有皇后在为她撑腰。
皇后身居后宫多年,表面对她这个嫡媳各种满意、夸赞,却将平衡之术玩的明明白白。
只要她能坐稳这个位置,再生下皇长孙,萧崇的心不在她这儿,或是有多少妻妾都不妨事。
她早晚也要利用别的女子,来平衡后宫关系,况且她对太子并无男女之情,只当他是丈夫,是未来能让她母仪天下的君主。
可如果要李淑颖来说,她活到如今,有无对谁动了些情思,答案是有的。
她亦未能免俗,还是对霍家那位年少封侯的骄子儿郎产生了好感。
李淑颖习过些相面之术,总觉霍平枭这人不仅通身散着王侯的贵气,眉眼间亦总会流露出帝王之阴鸷,男人随意觑一觑眼眸,就自带睥睨威严。
但他父亲霍阆不日内将死,霍平枭虽手握兵权,亦骁勇善战,是大骊的战神。
可霍阆一旦去世,便如树倒猢狲散,霍家必然要势微,他这般桀骜不驯的人,也就再没了从前的风光。
外人都说,霍平枭是凭自己的能力从剑南的一个寻常军阶,混到千户、荣升大将、再至封侯,被朝廷拜为上公大司马。
可出身于簪缨世家的李淑颖却认为,霍平枭的骨子里流的是霍家的血,能镇住几十万大军的不凡气度亦是霍家给的,那般嚣张且不可一世的性情,亦是霍家和权臣父亲带给他的底气。
这个男人终归是为臣之命,白瞎了那副俊美的皮相。
眼下皇帝也在同陈郡公培养将才,再用他打个几次仗,皇室便该清君侧,削他兵权了。
到时霍平枭若要反,也只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叛臣罢了。
房家的那位表妹这时看着风光,到时也要带着幼子随他颠沛流离,余下的半生都要过戎马倥偬的凄苦日子,
那嘉州来的奸诈医女没了靠山,也得随着霍平枭狼狈而逃。
而她却能在这繁华阖闾的长安城中稳坐凤位,受万人景仰。
而今霍平枭面对这种棘手境况,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做出杀死家妾,又将黄门郎杀害的恫吓之举了。
相府的大火平息后,通鉴园的四处依旧弥散着淡淡的焦糊气味。
霍阆居住的轩室,尚算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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