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她是医者,本就做不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放心,我会让人照顾好他的,且他的症状也不重,不会致死的。”
阮安静静地听着那仆妇的感激之言,忽地又在脑中仔细地回忆起,书童身上生得那些痘疮的形状。
这书童暂时未因天花而罹患其余的并发症。
且他身上出的那些痘,并未连成片状,但是四肢和身前却都生了些,它们的形状稀疏、饱满、色泽也算明亮。*
如果过几日能够结成痘痂,那就是上好的人痘苗啊,只要保管得当,她就可以给别人种痘了。
阮安在剑南时便认准了,只有种了人痘,才能从根上预防天花的大肆蔓延。
因为得过天花的人,就不会再得第二次。
健康的人在接种了合适的痘苗后,会患上轻微的天花症状,这时只要治疗得当,再多注意休息,便能很快痊愈。
民间也有一些医术高超的医者,尝试过给病患种痘,可痘苗难以保存,接种的技术也有难度,偶尔也会发生致死的现象,所以并没有流传开来。
不过阮安曾在《剑南铃医录》中,将接种痘苗的方法详细的记录过,还让孙也在上面绘了小图,如果她能调集些人力,专门培养些种痘师就好了。
但这事毕竟大了些,她还是得同霍平枭好好地商量商量。
傍晚,霍平枭从军营回到侯府。
刚一进门厅,便见阮安头戴帷帽,一双纤纤的玉手也用蚕布制的手衣包裹得严严实实,正坐在圈椅处安静地等着他。
“侯爷,快将这紫草汤先饮下。”
霍平枭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汤药,一饮而尽。
魏元今天下午已派人快马加鞭赶到军营,将今日府中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阮安面带忧色地看向他。
霍平枭是没发过天花的。
男人的体格虽然刚阳强壮,但如果摊上了这疾疫的重症,便如碰上了索命无常。
就算险而从阎王殿那里逃生,虚耗了身体底子也不值当。
“怎么了?”
隔着薄薄的面纱,霍平枭觉出阮安的神情凝重了些,像是有什么话要同他说。
他走上前去,想去抓住阮安的小手,却被她避开。
霍平枭无奈淡哂,又问:“霍羲不是没事吗?”
“每逢春季,军队都要屯田养战,修养生息,侯爷最近的军务,应当不繁忙吧?”
“你什么意思?”
他起了些兴味,微微挑起一眉。
“侯爷能不能多休沐一段时日,也不用太长…凭你的体质,七天应该就足够了。”
霍平枭没明白她的话意,吊儿郎当地又问:“想让我在府里多陪你啊?”
阮安抿了抿唇,讷声问:“侯爷信任我吗?”
霍平枭上下睨了她一眼,语气正经了些:“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阮安有些难为情地回道:“想往侯爷身上种些东西。”
第62章 肥章
“想往你夫君身上种什么啊?”
说这话时, 霍平枭的笑意透了些坏,顺势坐在阮安身侧的圈椅。
男人挺拔的背脊斜靠在椅背,语气虽不算正经, 可依旧衣冠楚楚, 仪容赫奕,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王侯的矜贵气度。
阮安微抿柔唇,讷声回道:“侯爷听没听过,民间有医师通过种痘来治疗天花的?”
霍平枭听罢, 即刻将面上笑意收敛。
男人一旦正了神色, 眼角眉梢间的冷感很强, 看着很有威压感。
“之前在剑南道做节度使时,听说过有游医用过这种法子。”
他淡淡说完, 转首看向阮安, 见她将套着茧布手衣的两只小手搭在膝头,语气徐徐又道:“汤药并不能从根上防治天花, 我已经让魏元派人加紧制出些小竹筒来,准备先从定北侯着手, 给府中的下人都先种上痘苗。”
“羲儿近侍的书童虽然患上了轻症的天花,但身上生的那些痘疮在三日后应该就能结成痘痂了, 很适合做痘苗, 春季也是种痘的最好季节。”
话说到一半, 阮安亦看向身侧的霍平枭。
二人四目相对,她又问:“假如侯爷现在依旧是剑南节度使,不仅要统管全域军政, 还要兼顾行政, 一个监察道里几十个州郡、几百个县城的百姓安危, 几乎都系在你一人的身上, 您又会怎么做决策呢?会不会拨银子,在百姓间大范围地推行种痘?”
霍平枭凝睇她看,态度认真了些。
阮安确实同那些待在闺中,不谙民间疾苦的贵女不太一样,霍平枭经常搞不太清,她到底都在想什么。
虽是铃医出身,可在十几岁的时候,医术就比多数经验老成的世医要高超许多,医德更是没话说,不论风雨险阻,阮安向来都是以治病救人为先。
之前他在剑南做副使时,没少听时任的节度使那儿讲起,他后院里的女子多么的难缠事多,经常互相告状,给对方使绊子,那节度使总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可贺馨若做出那么多过分的事,阮安却从来都没在他面前抱怨过她,甚至都没提起过这个总是惹是生非的妯娌。
霍平枭隐约想起,霍羲提起早年罹患天花的经历时说过,阮安将他生下来,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医录。
当然她们母子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两个人的感情一定很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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