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是府中唯一的女儿,享受着嫡女的待遇,但她的身份是庶女。
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听过多少人明里暗里地讥讽她,甚至连议亲的时候,那些勋贵名流家的嫡子就算平时对她多有关注,真到了定下亲事时,还是会选择嫡女,即便那嫡女远远不及她。
她不仅仅是庶女,还是生母带进将军府的拖油瓶,她不是关横海的亲生骨肉。
那些高门大户的人都精明得很,怎么可能会选择她来做未来的主母。
上门来提亲的要么是权贵家的庶子,要么是门户低微的破落户嫡子。
关采采在将军府养尊处优十四年,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什么庶子或者破落户。
她不能像生母一样做一辈子妾侍,她要登上最高的位置,让所有人都仰望她,跪在她的脚下,恭恭敬敬地行礼。
自从夏萋萋回京,她就渐渐发现了,她最大的对手,不是吕若兰,而是夏萋萋。
想到这里,关采采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保持着端庄的笑容,“夏萋萋,你知道吗,我跟陛下……是患难与共的情意。”
第029章
关采采盯着夏萋萋, 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知道吗?三年前从蓬叶回到京都,千里迢迢,我与陛下日夜相对, 陛下生病时, 我亲手为他擦脸擦手,喂药喂汤, 我们——”
她话没说完,夏萋萋纤长的睫毛眨了眨,疑惑道:“擦脸擦手, 喂药喂汤,那都是下人做的事情,陛下拿你当下人,还谈什么患难与共?”
“你——”关采采气得不行, 冷笑道:“我与陛下朝夕相处, 情深义重——”
话没说完,又被人打断了:“朕怎么不记得?你是什么东西, 跟朕情深义重,你也配?”
关采采脸色一白, 膝盖一软, 跪在了地上。她不用去看, 只听那人称“朕”,还有那低沉悦耳的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
皇帝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越过她的身边,径直走到夏萋萋面前, “别听她胡说!我可不认识她, 我清清白白的!”
关采采震惊又惊慌。
上次在西华街, 皇帝露面之后把夏萋萋带去了二楼,她还以为两人毕竟有过去的情分在,皇帝对夏萋萋照顾一二,也算正常。
可现在她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只能看见皇帝黑色的云靴。
而夏萋萋却依旧站着,见到皇帝,别说是跪了,连福礼都不曾有。
夏萋萋如此倨傲无礼,皇帝却没有丝毫追究计较。
更让她震惊的是,皇帝跟夏萋萋说话时,声音恳切,甚至透着一丝低声下气的意味。
她还以为就算两人幼时相识,毕竟也过去三年,皇帝应该早就把夏萋萋抛在脑后了。毕竟是蓬叶那样的荒凉小城长大的,皇帝到了这繁华京都,哪里还记得昔日的土包子玩伴?
而且,据她所知,皇帝来到京都后的这三年,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寻找夏萋萋,显然是并未放在心上。
可看眼前的情形,皇帝在夏萋萋面前如此卑微,应该是爱慕深重才对。
关采采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如果皇帝知道她和母亲对夏萋萋做过什么,那她还有活路吗?
不行,她得赶紧回家跟母亲商量一下……
“咦,美人这是在做什么?求神拜佛都在大殿呢,美人是找不到吗?我带你过去。”一道油腻的声音。
关采采抬头一看,不知何时皇帝和夏萋萋早已离开,她刚才只顾着胡思乱想,竟然没注意到。
一只胖乎乎的手伸了过来,似乎是想要搀扶她起身。
关采采连忙避开,自己站了起来,抬眼一瞅,来人穿了件大红团花锦袍,腰间玉勾玉佩挂了好几个,手里摇着一把折扇,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关采采倒抽了一口凉气,竟然是吕若斐!
“我见美人有些眼熟,可是月宫中嫦娥仙子下凡?”吕若斐笑着,越靠越近。
关采采悄悄地退了一步,“公子真会开玩笑,嫦娥仙子就在前面不远处,我这种浊骨凡胎怎么敢当,若是让仙子听见了,定要恼了。”
“哦,嫦娥仙子就在前面?”吕若斐一愣。
关采采点头,“对,不然我怎么会跪在这里,自然是跪仙子。想是仙子来凡间游玩,特意换了凡间女子的衣衫,她穿了一件豆绿襦裙,套了珍珠白的半臂,公子走快些就能看见。”
她说的煞有其事,吕若斐将信将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隔着花木人群,确实有个豆绿襦裙的背影。
观那背影,窈窕纤细,光是看身形就让人心头一动。
吕若斐脚步一抬追了过去。
关采采松了口气,掉头就跑。
吕若斐追了一路,眼见着那女子转过头来跟身边的人说话,露出侧脸,肌肤白皙晶莹,唇瓣饱满红润。
只是侧脸,已经能看出容色绝艳,确实比刚才那白衣女子更胜几筹。
只可惜额发厚重,遮住了些许颜色。
吕若斐心头滚烫,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他快走了几步,那女子进了灯塔,她身边的男子则是站在外面等她,那男子的身形似乎有些眼熟。
吕若斐正迟疑着该怎么把这男子给赶走,那人就转过身来,容貌俊美,一双内勾外翘的眼眸,显出几分多情。
吕若斐脚步硬生生停下,那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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