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烟杪当时顾及着余老头儿的怪脾气,只让人盯着余家动静,不要逼得太急了,后来因为忙碌得分身乏术,便一时未关照此事,谁知这会儿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论如何,既然这份图纸辗转到了他们手上,不加以利用简直对不起余老头对孙女的一片苦心。
“玄烛,近日战事初歇,我带领大部队做对京城正面攻打的准备,大军驻扎总能予以震慑。”顾寒崧思忖片刻,面容整肃地开始安排具体事项,“沟渠一事,便由你暂领,比照过图纸后带一对人马寻找其具体方位。”
玄烛负手,表示得令。
顾寒崧轻叹一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接下来的话也不知是命令还是请求:“务必,要掩人耳目,绝对不能让京城的任何人知道这份图纸在我们手里,绝对不能……”
第九十七章
水龙府惨烈战败、镇国将军谢然战死沙场的军报传回京城后, 魏安帝再次气得掀了书案。
胸腔中的恨意钩子似的扎在他心上,他恨谢然一点脑子都没有,根本不懂他的苦心——谢然若是能得胜归来, 为谢家开脱罪名便容易许多。
若非要等谢然的捷报, 谢家直接全家候斩便是,他还为何顶着巨大的压力叛流放?!
可谢然竟然不惜身死都要让顾寒崧的大军离京城更进一步, 这是谢然的报复!
然而经历过此场战役的幸存者,却无人认为谢然能胜。哪怕是谢然将军, 也不过是肉丨体凡胎,怎能同伏火矾相抗争呢……他们描述着火光冲天的震撼景象,眼里尽是对敌方降维打击的恐惧。
可魏安帝根本就不信,他认为他们贪生怕死。
对面镇南王都死了,群龙无首, 剩下两个黄毛小子能搞出什么名堂来?对玄家有忌惮他还能理解, 怕顾寒崧是做什么?
朝堂上众位臣子皆在, 而殿内却鸦雀无声。魏安帝的怒火在蔓延,却无人愿意承接。
而那位魏安帝所看不起的镇南王世子顾寒崧, 如今却是赫赫威名——他用时半年,便从南川打到了京城门口。
如今的京城被禁军围得固若金汤, 大街小巷的热闹再也不复往昔, 商铺都鲜少开门, 路上全是巡逻的军队, 各家各户一片人心惶惶, 风声鹤唳,都不敢轻易出门。
魏安帝在朝堂上无能狂怒, 可没人理他, 他气归气, 又想再点兵点将补上领兵的空缺。
可他沉思片刻才忽然发觉到,曾经他能够肆意指责差遣的武将们,全都不在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玄将军,玄晖,玄烛,谢然,云风……早就走的走,死的死,他们手底下得用的兵也都跟着他们去了,此时的魏安帝,竟然真的两手空空。
他的猜忌与妄为,确实都留给了最亲近的亲人与臣子。
魏安帝的手下并不是没有其他武将,只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能优秀到这个级别的已是万里挑一,不仅优秀还得有丰富作战经验的更是寥寥无几。
这么短的时间内,要他到哪里再找出如此出类拔萃的将才?!
他终于想到了几个废物儿子。
二皇子顾宜修倒是想去,可他现在处于众矢之的的位置,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呢,生怕他再干出什么恶劣的事情来。
而大皇子闻风直接就装病了,他贪凉着风,浑身发热,此时虚弱得根本起不了床。
魏安帝对他的奸猾真是切齿痛心,大皇子躲在被窝里冷笑,父皇拿他做顾宜修的磨刀石时,可是压根儿没考虑过他境况,现在还好意思让他上前线送死?
魏安帝成年的儿子只有这两位了,剩下的几个全都不到十岁,最小的那个还抱在怀里吃奶呢。
谢皇后当年种下的因,他如今终于收获了果。
而且在这无限焦灼的境地中,魏安帝终于悟到了一个他当大位二十年才明白的道理。
——表面上,他认为权力握在自己手中,而实际上权力却来自臣民,若他们不愿服从,金字塔尖的他便什么也不是。
然而事到如今,魏安帝也无法,咬着牙点了一堆小兵小将顶上空缺。
有些是曾经跟着云风谢然打过的小虾米,有些是为了刷资历而安排进去的二世祖,有些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该从何下手的文官。
能怎么办?现在还不是死马当活马医。
他表面上已经心平气和,如同以往般恩威并施地将这些事情处理好,便下了朝。
但是此时,他心里已经在认真思索,从哪个方向逃跑是最佳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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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半个月后,令人闻风丧胆的顾家军终于兵临城下。
顾寒崧坐镇中央南门,他手下的几位将军分别围堵住京城的东门南门以及附近的几个偏门,远远望去便是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战马嘶鸣。
他手下的每个士兵,都是从战场中厮杀出来的精锐,整装待发,气势汹汹,带着顾家军与黑铁骑的骄傲与尊严。
攻城之战已经开始!战马铁蹄疾驰之时,响声如雷,地动山摇。
此时的魏安帝自知无力回天,情绪已经处于在极度焦虑后的异常平静。他坐在光明殿的宝座上,面无表情地思虑着他的逃跑计划。
对,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什么妻子儿子,他都不要了,只要他还活着,妻子儿子总能再有,怕什么呢。
有个內侍急急忙忙地跑来,大声喊着:“陛下!陛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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