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才说一回三皇子,外间便有仆从敲门说,三皇子这会儿在楼梯口,说要见顾烟杪。
三人对视一眼,完全不用顾烟杪开口,沉香便伶俐地将顾烟杪的公文都收好了,周嬷嬷把寒酥带回了铁笼子,而后抢在三皇子来之前把装肉肉的大铁盆带走了。
所以三皇子进屋时,看见的就是顾烟杪歪在书案前,嚼着零嘴儿看话本呢。
他瞥一眼话本的封面几个大字——《风流公主俏书生》,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三皇子满脸都是一言难尽:“你平日喜欢看这个?”
顾烟杪眼皮子都没抬:“是当年昭华大长公主的故事,怎么,你不满意?”
昭华大长公主就是最早在李相府办梅花宴的那位,显而易见这个俏书生大概姓李,亦是当年名震一时的状元郎。
三皇子很识时务地决定转移话题,左顾右盼道:“听说你养了一只小狗,带过来让本王瞧瞧啊,本王也很喜欢小动物。”
“小狗睡了,你说话小声点,不要吵醒我的小宝贝。”
顾烟杪下巴一扬,漫不经心地指了指里屋,铁笼子只露出了冰山一角,以及一撮儿雪白的狗尾巴毛。
虽然看不清狗狗的体型,但能听到细碎的呼噜声。
尽管顾烟杪住的是客栈里的豪华客房,空间颇大,但姑娘屋里的卧房,三皇子也实在不好进,于是他便打消了念头,拖了木椅子来,坐在顾烟杪对面,自顾自地斟了半杯茶。
顾烟杪抽空看他一眼,冷漠无情地说:“三两银子。”
三皇子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骂道:“你抢钱呐?!什么破茶敢卖三两银子?!”
“你该庆幸,幸好只倒了半杯。”顾烟杪高深莫测地将书本合上,“一满杯是六两银子。”
“你若是做生意,定是最黑心的商人。”
三皇子知道她是故意,但仍是免不了跟她斗嘴。
顾烟杪摇摇头,沉稳道:“我这叫劫富济贫。”
三皇子轻轻叹口气,他觉得与顾烟杪和解遥遥无期,但他可以跟自己的听力和解——偶尔假装一下暂时性失聪,能够极大减少与她的矛盾的产生。
否则他迟早给顾烟杪气出病来。
于是他终于说明了此番来意:“直接让父皇收回和亲成命太难,但本王目前能够做到的是,让你暂时停留北地,不再继续北上。”
顾烟杪与他对视,一时沉吟未决。
虽然她本来就没有打算真的去北戎……但自己七找八找理由赖着不走,和有三皇子作保肯定不同,后者就像是有官方盖章,能够让她光明正大地停驻北地。
这主意倒不坏,虽然还未让顾烟杪真正满意。
三皇子怕顾烟杪觉得他是信口就来,直接铺了纸张,开始写即将呈给魏安帝的文书,文绉绉地编了一堆正当的理由,从客观与主观几个角度分析,最终结论是安平公主的和亲进程不得不暂时推迟。
最后他还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印章,哐哐哐地在签名处按了几个,然后递给顾烟杪看:“等到了北地,本王就将这文书传回去。”
顾烟杪拿着这份文书细细看了,称赞道:“字写得不错。”
三皇子天天挨骂,今日能从顾烟杪这里听到一句好话,都已经是千载难逢,立马开始臭屁起来,心满意得地说:“那是自然,本王字写得好,画儿也画得好。”
顾烟杪想起方才周嬷嬷的消息,于是打算试探一下三皇子,遂点点头道:“听说了,三殿下尤爱画美人图,在这方面可是一绝。”
三皇子得意洋洋道:“没错!本王的梦想就是,画遍天下美人儿!本王记别的东西不行,但只有令本王印象深刻的美人儿,只消一眼,便能在画中复刻!”
说到这事儿,他颇为遗憾地看顾烟杪一眼:“可惜了,要不是你在京城位置尴尬,本王的美人图鉴里应该有你一副肖像画的。”
顾烟杪好奇地咦了一声,然后问道:“怎么,有血缘关系的就不画么?你会画姑姑姨母姐妹们么?又或者是嫂嫂弟媳,比如吴黎,你画过么?”
三皇子闻言莫名其妙看向她,不假思索地说道:“本王画吴黎做什么?吃饱了没事儿干么?太子要是看到了,会打死我的。”
顾烟杪眨眨眼睛没说话。
既然如此,画中人必不是吴黎了。
那么还有谁,仅仅只是画像,便能够惹得太子不高兴呢?
第七十九章
大部队艰难地北上, 越靠近灾区,风雪便越来越大,可真是路途颇艰。
他们在难民潮中逆流而上, 举步难行。
就算加快了脚程, 比预计时间还要晚了十日左右才到达北地。
顾烟杪对北地的第一印象便是广袤而苍凉,举目之处皆是遥望无际的雪原与暗色的山川, 茫茫云海在天边翻滚汹涌,寒风嘶吼, 枯枝连横,远处隐约显露出深色屋脊的轮廓。
与南川的细腻温柔截然不同,也不似京城的热闹繁华。
或许是经历了连年的战争,又恰逢天灾,北地整座城都透着难以名状的疲惫与悲怆, 所见之人满目皆是苦意, 可尽管如此, 顾烟杪却仍能感受到它充满沉默的力量。
当地朝廷与军队的救灾措施基本都还比较及时,情况虽然已经初步稳定, 但大雪不停,后续问题只会越来越多, 大家都焦头烂额, 不少身强力壮的民众也自发参与到救援行动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