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待顾烟杪,向来耐心。
“嬷嬷,你在云家的时候,主家们关系都不大好么?”
“那要看具体是哪一房的事儿,郡主是想问什么?”
顾烟杪心里胡思乱想,情不自禁便将问题脱口而出:“嬷嬷,云家为何不要做外戚的泼天富贵,反而要去与谢家交好,若是当年摄政王未上位,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嬷嬷哪里懂这个。”周嬷嬷为她擦干头发,又拿了木梳仔细地梳发,“或许,先皇后无法给他们带来真正想要的东西吧,做外戚哪有从龙之功来得强?”
确实是这个理儿。
给顾烟杪将长发梳好后,周嬷嬷道时间不早了,让她好好睡觉,便为她掖好了被子,吹熄了夜烛,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然而,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顾烟杪仍无睡意。
她烙饼似的把一床锦被抡出了各种二人转手帕的花样,仍停不下来,又迅速翻身匍匐在床上,在黑暗中与寒酥紧紧对视。
寒酥压根没搭理她的突然发疯,只静静趴在床尾。
黑暗中的狼眼仿佛一盏幽暗的灯火。
顾烟杪伸手去摸它毛茸茸的大耳朵。
相当Q弹,只要轻轻一戳,便能一嘟噜一嘟噜地颤抖。
她与寒酥四目相对,双眸明亮,而后说悄悄话似的,揪着寒酥的耳朵轻声说:“你知道吗?三皇子才是真正的储君。”
心里盘算许久,她又对着寒酥一笑:“云家未必不知。”
寒酥并不懂主人在说什么,只耐心陪伴着,轻柔地眨了眨眼睛。
第五十六章
转眼便到了梅花宴的日子。
一大早, 周嬷嬷就将顾烟杪从被窝里挖出来,开始给她精心地梳妆打扮,闺秀们百花齐放的日子, 总不能跌了面儿。
顾烟杪揣着手炉, 缩成一只鹌鹑似的,在梳妆镜前打瞌睡。
她今日梳了朝云近香髻, 别了金花簪与玉钗,身穿鹅黄色的半袖披袄, 裙子下摆宽大繁复,整个人像一株盛放的鹅黄色月季——好吧,有点儿蔫巴的月季。
周嬷嬷给她细致地画眉,抹上娇艳的口脂,又在她额间描了花钿。
转眼间, 顾烟杪整张面容便生动起来。
“郡主天生丽质, 不用上太浓烈的颜色便能很好看。”周嬷嬷满意地端详她的作品, 情不自禁地开始夸夸。
顾烟杪乖巧地笑笑,亲人都对她有迷之滤镜, 自家孩子当然是怎么看怎么好。
父王固执地觉得她是天才,哥哥自从得知她会做预知梦, 便认为她多少带点玄学大师的天分, 水玉水兰相当佩服她的商业头脑, 而周嬷嬷则坚定认为, 她是大魏第一美人。
哎, 这叫她怎么好意思呢!嘿嘿。
待用过早膳,顾寒崧给顾烟杪披上雪白的狐裘斗篷, 送她出门。
他在京城行事低调, 向来不去这种聚会。
更何况这次余不夜也收到邀请, 他就更应该避一避。
“不用送了,李相府就在对门儿,走着就能去。”
“你莫要惹事就好。”顾寒崧揪着她千叮咛万嘱咐,“你才来京城几天,名声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枪打出头鸟,知不知道?”
刚说完这话,他又自责起来,语气也软下来:“当然,有理的时候,也不能傻傻地被欺负,有什么事儿哥哥替你兜着呢,放心吧。”
“知道啦,我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我成熟了,稳重了,是一个崭新的我了……”
“行了别说了,你赶紧走吧。”他见她念绕口令似的,赶紧打断妹妹乱七八糟的白烂话,“早去早回!莫贪玩了。”
顾烟杪跟他摆摆手,带着沉香往外走去。
没走两步,就看见正在前方等她的余不夜。
余不夜身穿黛色立领大袖披风,衣摆皆是朵朵绽放的幽兰,配上她端庄稳重的仪态,说不出的空灵优雅。
“姐姐,久等了!”顾烟杪亲密地挽着余不夜的胳膊,“今日早膳有百合糯米粥,可太好吃了,我吃了三碗!这才迟了。”
“不打紧,你吃饱才是大事。”
余不夜依然笑吟吟的,目光不露痕迹地流连过世子府已然紧闭上的大门,喉间哽着淡淡的失落。
她按下心头情绪,温柔的目光转而落在顾烟杪脸上,压低声音提醒道:“上回的事儿可把吴黎气狠了,虽然家里严令禁止她再招惹你,但这几日她可没闲着,憋着坏想要整你呢。”
“既有严令,应该不会闹得太过分。”顾烟杪不大当回事,“况且也不是在她自家。”
交谈片刻,两人抵达李相府大门口,已是热闹得门庭若市。
迎宾的丫鬟将她们引进园子,走过精巧的沿廊,绕过假山流水,踏过横跨水域的小桥,终于柳暗花明,抵达李相府的待客花园。
待客区在梅花林里面,场地颇大,仆从们早已摆好了黄花梨嵌大理石桌案,男女各列一道,中间搭了个木台,大抵是之后让各家才子闺秀展示才艺用的。
虽说座次随意,可终归是身份有别,谁也不敢在皇室人员或是权臣面前挣这个面子。
顾烟杪与余不夜先去与李相夫人打招呼,互相见礼后,才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对方来。
李相夫人是个周身透着雍容华贵气质的贵妇人,一举一动仿佛是尺子量过的矜持不苟,看着慈和温雅,眉目却极有气势,让人一看就知道她不好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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