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胡乱擦了下眼睛, 使劲儿眨眨眼, 好歹能看清了。
顾烟杪攥着手帕,又抬头去看玄烛,仍然不可置信似的。
她甚至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他披风的衣摆,触到实体后才确定,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
玄烛真的来救她了。
顾烟杪的目光触及到自己满是血污的手指,赶紧蜷缩回身后,不敢玷污他半分。
心里莫名自嘲,不知为何,她在玄烛面前永远狼狈。
玄烛见不得她这么如履薄冰的模样,心里后悔莫及。
他垂眸,认真地注视她的眸子,半晌轻声道:“抱歉,我来晚了。”
顾烟杪摇摇头说:“是我该谢你,又救我一次,否则今日该交代在这了。”
玄烛眉目是一如既往的沉静,眼里却有不加掩饰的愧疚与安抚。
无声的关怀让她躁动的心莫名其妙安定了下来。
血液中被绑匪逼出来的杀意也慢慢褪了下去。
很久以后,顾烟杪才很轻地松了口气。
是了,已经不是曾经了。
两人检查尸体后,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我们得快走,他们还有后援呢。”顾烟杪想起绑匪曾说的话。
她拖着重伤的身体,坚强地径自走出破破烂烂的畜棚。
外面风雨萧瑟,雾气弥漫,能见度极低。
也不知道这种恶劣的环境,玄烛是怎么找到她的。
她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几乎寸步难行,却还是咬着牙走路。
毕竟她记得,曾经的玄烛因为偶然的肢体触碰,整个人都要疯了,现在她满身血污,实在不想再麻烦他。
畜棚外只有一匹马,大概是玄烛骑来的。
绑架她来的马车已经不见了,或许是为了不让人发现这里。
顾烟杪安抚地摸摸淋雨的马匹,正在考虑该怎么上马。
毕竟她左手动不了,右腿也钻心地疼。
而玄烛却从身后走来,他已脱下斗篷,妥帖地披在她身上。
然后直接伸手,将她抱上了马背。
顾烟杪瞳孔地震,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时,玄烛自己也跨上了马,将她护在了双臂之间。
他一手执缰绳,另一只手将斗篷帽子盖上她的脑袋,顺便轻柔地碰了碰,示意她低头:“别让人认出来了。”
乍一看,在他高挑的身形下显得娇小的顾烟杪好似蜷缩在他怀里似的。
顾烟杪:???!!!
她后知后觉地炸毛了,这是玄烛?啊?被外星人掉包了吗?!
记忆里玄烛飞她的眼刀还历历在目,顾烟杪思索一瞬,还是尽力往前蹭了一点。
但效果实在不尽人意,马背上能有多宽敞的距离?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歉说:“抱歉,回去赔你十八套衣服。”
玄烛颇为意外地低头看她一眼。
见她鹌鹑似的模样,心里感叹这可实在难得,这几年好歹是有些长进。
“事出从急,这种时候就别讲这些了。”
他尽量让自己平静说话,但回忆起惨痛的往事,终究还是有些咬牙切齿:“早几年你怎么没有这样的觉悟。”
果然!他还是很不情愿的!
顾烟杪哪敢说话,只能战战兢兢地低头,握紧了马鞍桥。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给那绑匪砸昏了头,不然怎么会在他视死如归的语气里听出一丝莫名的委屈,颇有种夺了人家清白的错觉?
玄烛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开始慢跑。
身上的披风仍带着他的体温,顾烟杪下意识地裹紧了些。
还好,还好,不论如何,她活下来了。
顾烟杪靠在玄烛的怀里,感觉到背后有源源不断的暖意涌来。
她紧绷已久的神经终于松弛,再加上重伤淋雨,逐渐开始昏昏欲睡。
她不知自己何时陷入了昏迷。
纷乱的梦境层层叠叠,都是穿越前的零碎片段,朝不保夕的生活,迷茫的未来,无家可归的冷夜……就好似这淋漓的秋雨,淅淅沥沥,永无尽头。
但在冰冷潮湿的梦里,她闻到熟悉的淡淡檀香味,混着薄纱般的秋雨气息,若有似无地环绕在她的周围。
直到顾烟杪再次睁眼,也未从残梦中缓过来。
她茫然地盯着拔步床顶精致的雕花,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这熟悉的场景,与当初她刚穿来时何其类似。
一旁守着的水玉见她终于醒了,赶紧给她喂了些温水。
待她清醒点后,又扶起她喝很苦的中药。
好一通折腾后,顾烟杪咬着甜丝丝的蜜饯,才逐渐想起,现在自己已经是有家人的人了。
年底哥哥就会回来,与她与父王一同过年。
空落落的心,慢慢地被一种踏实的感觉填满。
经此一劫,顾烟杪的脑袋、左臂与右腿都缠着绷带,包得像个木乃伊,实打实地成为了国家一级保护废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她觉得自己可能被那壮汉锤成了脑震荡,一起床就昏天黑地,所以被迫地躺在床上,吃了睡,睡了吃。
但她是谁啊?她可是顾.无敌工作狂.烟杪。
过了几天消沉日子,顾烟杪觉得脑子清醒点了,便让人在望舒院的院子里摆上藤椅,她躺在上面,晒着秋日暖融融的太阳,吃着水玉喂她的桃花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