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试探着问,“你原先不是还说不想进京吗?这举人翁也够体面的了。”
“那我不是不知道六……咳咳,我不是谦虚,还没发现自己多厉害嘛!”季弘远眼珠子一转,拍着胸脯继续吹。
大伙儿心里轻嗤,举人想要吹牛,他们小老百姓还能不给面子?
听听也无妨。
季弘远继续道,“原先外头传得再响,谁知道那啥,我有多大的福分呢?再说好事儿也不能全我一人儿占了对不对?现在看来,我脑子好使,稍微有一点福分,我就能出息。那我不往上爬,岂不是浪费了老天爷一番美意!”
他一副你们看我傻吗的表情。
大伙儿心里明白了,感情以前这厮想要品人间烟火味儿,那是不得不品,现在总算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但凡有机会,谁不愿意名利双收?
季三郎本来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二流子,他能放过这到手的好事儿?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能。
本来季弘远哭着喊着不想考的时候,大家还挺心平气和的,毕竟得了功名,他得苦读,自己也不好受。
如今知道他都是装的,又听他多吹嘘几句,好些人心里都开始泛酸了。
得意啥啊,要没有陆六娘,你算个屁!
到了夜里,众人都睡下以后,陈六跟其他死士碰上头。
“陆家人怎么走了?”
在周岭县的首领陈三紧锁眉头,“我们怕是搞错了方向。”
陈六诧异,“我在益州府明明听到,这陆家人可能是得了殷氏的酒方,改头换面开了酒肆,又想法子让女郎嫁了个出息的小郎君,这就要不动声色进京了。”
“可拉倒吧!”盯着季家村的陈五撇撇嘴,“你怕是也让那季三郎给忽悠了。”
陈六:“……别卖关子,说说!”
陈三沉声解释,“陆家原来姓窦,家在黔州府,窦老爷子是个山匪,得罪了当地的乡绅,被折腾得没了命,寨子也散了。窦家大郎偷偷拿着半路劫来的酒方,倒插门进了媳妇家里,姓了陆,是为了躲仇家。那酒方我都看过了,跟殷氏九曲半点关系都没有。”
陈五补充,“你当这窦大郎怎么这么幸运能逃出来?是因为他生了好闺女。”
说起来陈五还觉得稀奇,“他闺女当年出生的时候彩霞漫天,黔州府的人都知道。听说这窦大郎专门找大师算过,他家女郎是啥百世善人托生。”
陈三接上话,“要不谁能让闺女跟着家里小郎排行?怕是沾上陆六娘的福分,窦大郎才躲过追杀。”
陈六想起白日里季弘远遮遮掩掩吹嘘的话,恍然大悟。
好嘛,还真是彻头彻尾的软饭硬吃,吃相挺难看。
不得不说他们来的时机太巧,本来陆六娘的福分一说,经过中秀才的事儿就广为流传。
季弘远中举,陆家关了酒肆,又将事情推向了顶峰。
外头流言沸沸扬扬,陆家在得到徐程的传信后,想法子在其中插一脚,加点什么彩虹啊,花儿雨的,一点都不难。
至于黔州府窦氏,那是殷氏旧部早些年就做下的准备,也没有纰漏。
三人成虎,传来传去,陆六娘的洪福滔天,整个周岭县甚至黔州府都知道了。
陈六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可七年时间,这窦大郎也生不出来六个孩子啊。”
陈三点头,“陆三郎和陆五郎都是来周岭县的路上捡的,听说是为了不想让陆六娘嫁出去分薄福分,留着招赘的。”
陈六不说话了,那日在码头,陆家大郎是说过,陆父一直想让陆六娘招赘来着。
“那季三郎……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他思量了一会儿开口道。
陈五面上闪过不屑,“确实脑子挺好使,据说是过目不忘,十二出头就中了童生,可惜人品行不好。好吃懒做,占便宜没够,缺德事儿干多了运道不好,他机缘巧合得知陆六娘的福分,凭着那张好脸勾搭的人家小娘子非嫁他不可,这才有福气能中举。”
陈六想起,白日里季家热闹散了以后,有好些汉子躲在角落里骂季三郎,他只当人家是嫉妒,没想到说的是实话。
想想季三郎中举后的所作所为……
陈六突然笑了,“不管怎么说,咱也没白跑这一趟,季三郎倒是个可用之才。”
陈三了然跟着笑,“即便查不到什么,回去好歹有个交代。”
陈贵妃生了两胎都是公主,姚淑妃头一胎就是龙凤胎,陈贵妃和长敬候府求神拜佛不知多少次,差的就是福运。
陆六娘要真有福气,季三郎又是个贪婪的,正是长敬候府最需要的人才。
他们定计准备拉拢季弘远的时候,季弘远也正跟家里人说话呢。
季父本来看见他们回来很高兴,但这会儿脸色特别难看。
“三郎中秀才后你们归家,还跟我和你阿娘说要脚踏实地,人不能忘本,你今日怎么回事?你这派头比咱们父母官都足,咋的,看不上咱季家村的泥腿子了?”
季父敲敲手上的烟杆子,“你老子我腿上的泥巴还在呢。”
这回连季大郎和季二郎都不说话,大壮和阿实也委屈看着季弘远。
他们四个今日是最难受的,季弘远当着众人的面把他们贬得一文不值,说让他们等着享福就行。
以前季弘远可不这样,虽然家里人愿意受他照拂,可都是一家人,也不能让他当成猫狗一样对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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