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这么一个男人,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半个月不见,他似乎瘦了一些。脸色虽然不再苍白,但气色看上去并不算好,一定是舟车劳顿没有好好休息。
她眉头皱得更深,思量着如何暗中给他调理身体。
谢让察觉到她的目光,凤眸中隐约有些失落。
人为悦己者容,他的心思无人知晓。
这丫头怕是从不曾在意过他长相如何,以前不是总嫌他穿得寒碜,如今他衣着光鲜,为何不见她多看一眼。多日不见亦没有久别重逢的欢喜,反而是这般表情。或许在她的心里,自己不过仅仅是个能用的人。她说养自己的话,是可怜同情他。他却仗着她的可怜同情,滋生出不应该有的心思。
苏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疑惑地看着两人。
苏离赶紧低声解释,说谢让是自己请来相助之人。
苏闻一听,当下向谢让道谢。谢兄本事之高,他深有体会。京内尚且鱼龙混杂,何况是京外。有谢兄相助,他们行事更为方便。
谢让客气一番,道:“今日林家药行有义诊,咱们出去看看。”
显然是一来就打听过,这样的办事效率和态度,让苏离很满意。苏闻又是一通感谢之词,恨不得挖心掏肺。
谢让恢复正经的样子,将两个包袱分别塞给苏离和苏闻兄妹。
苏离接过东西,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包袱里有一套粗灰的衣服,还有一瓶易容膏。看到这两样东西,她心情无比复杂,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谢让那个人表面吊儿郎当,其实处事颇为老道。方才她那么想,真是有些不应该。这个人的本事,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她五味杂陈地换好衣服,又将易容膏涂在脸上。不大会的功夫,镜子里便出现一位面容粗黑又五官清秀的女子。
出门时,谢让和苏闻皆已装扮完毕。
苏闻穿的是一身粗青的衣服,同样易了容,瞧着是个皮肤粗糙长相端正的男子。而谢让换的也是一套灰色的衣服,易过容之后的五官没变,但看上去依然有几分俊朗。
苏离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看谢让身上的衣服,很明显这两身衣服的料子如出一辙。她忽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好似他们在穿情侣装。
显然注意到这一点的不止是她,就连苏闻也多看了几眼。
谢让一脸坦荡,似乎一无所觉。
苏离心道,定然是自己想多了。粗布多是百姓所用,以耐脏的灰色居多,他们既然想低调便宜行事,这样的衣服最能掩人耳目。
一行人出了客栈,直奔凤城最热闹的街市。
凤城比之圣都城,小了许多,不多会的功夫他们已至闹市。远远便看到有铺子前面排着长龙,不必说那正是林家药行所在。
几人寻了对面的一家馄饨摊子,要了几碗馄饨。
馄饨摊的老夫妻十分热情,不停招呼着坐下来的客人。老汉见几人面生,于是多问了几句。谢让愁眉苦脸是说自己是从外地来的,此行是来给家人求药。
老汉一听是来求医问药的,话立马多了起来。
“你们算是来对了地方,今日林家正好义诊,你们可以去问问。”
“老人家,这林家的大夫是什么来头,真的那么厉害吗?”苏离问。
老汉道:“林家以前就是做药材生意的,我们家早年和他们家住得近,论辈分我还管林老太爷叫表哥。他们家全是好人,从林老太爷的父亲那辈起就是我们凤城有名的善人。”
苏闻听到好人和善人几个字,胸口剧烈起伏。他双拳紧握,整个人如同绷直的弦。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暗地底害人无数,却能被称为善人。
谢让和苏离对视一眼,苏离微微点头。
苏离这是告诉谢让,苏闻已知内情。
那老汉说到林家,仿佛自己也跟着面上有光。不等他们再问,又自顾地攀谈起来。“修竹大哥…哦,就是林老太爷,那可真是一个大大的好人。我小时候调皮,没少磕着绊着,都是他偷偷给我敷药。我父亲身体一直不太好,那些年吃的药都是他给的,从来没收过我们银子。他说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是一把。还说是我们信任他,不在意他是不是郎中…后来他们家生意越做越大,他还是一样对我们。后来他在外面受了伤,就没有以前那么爱讲话。”
谢让是个会来事的,见老汉如此健谈,自然是顺着竿子上。一顿饭功夫,他们便打听出不少事。
早年林家是药材贩子,后来才开了药行。这些年林家在凤城名声极好,皆因为他们时常义诊。不仅如此,每逢灾年旱年,他们还会施粥赠药,被凤城百姓称为大善之家。林家老太爷还在世,如今林家当家的是林老太爷的长子,正是林素素的亲爹,也是一名大夫。
“我听说他们做了好事,连京城的贵人都知道。我还听说他们在京城也开了铺了,老天还是有眼的,好人一定有好报。”老汉感慨着,满面红光,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苏闻再也听不下去,他呼地站起身来。
那边义诊的队伍越来越长,随处都能听到人们对林家的赞美之辞。他握着拳望着林家药行,眼睛赤红充血。他多想大声告诉所有人,林家根本不是什么大善人,而是下毒害人的大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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