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妹妹,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刘老夫人挤着笑,装出懊恼的样子,“一句玩笑话而已,我是真没想到你们会当真。你看这事弄的,没得耽搁两个孩子的大事。幸好我们今日说开了,你家满儿年纪也不大,还能挑个中意的人家,否则真是我们顾家的罪过。”
杜氏蓦地站起来,眼神如炬,“世人皆知的事,你居然告诉我是一句戏言。好一个忠肝义胆的锦乡侯府,好一个重情重义的顾家!当年家老太爷说亲之时,我们可有嫌弃你大孙子没有外祖家倚靠?既然你们出尔反尔,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顾彦生母海氏是郡王府的姑娘,然而郡王府现在的郡王不是海氏嫡亲的弟弟,而是她的庶弟。当年刘老夫人费尽心思攀上这门亲事,看中的就是海氏的出身。没想到海氏死得早,海氏的弟弟也不争气,快要到手的爵位都丢了,反倒便宜一个庶子。
这事说来也是没脸,刘老夫人因此也是恨极海氏的弟弟。原本好好的郡王府世子爷,非要娶一个烟花女子为妻。任是老郡王好说好劝也不听,气得老郡王一怒之下将撤了他的世子之位,将爵位传给庶子。
当年两家老侯爷定下亲事之时,苏敬中还没有中毒。表面上看确实门当户对,但实际上吃亏的是苏家。那时苏家没有嫌弃这门亲事,谁知道到头来顾家反倒嫌弃起来。
杜氏本就是性烈之人,爱憎分明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她脾气一上来,瞪人的样子让人难免发悚。
刘老夫人一阵心虚,“老妹妹,你别生气。这事确实是误传,我也是真没想到。我看你家满儿真是一个不错的姑娘,若不然我替她张罗一门亲事,你看如何?”
“滚!”杜氏举起拐杖,指着刘老夫人,“收起你的小心思,别以为别人和你一样蠢。你们顾家言而无信,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刘老夫人被杜氏的气势吓得不轻,这事是她瞒着公爹做的,也是想着杜氏爱面子,肯定不会纠缠亲事。没想到杜氏居然要断绝关系,此事非同小可,不是她一个妇人敢做主的。
她慌了神,连忙找补,“老妹妹,两家结亲也要讲个门当户对,你我同是做祖母的人,你应当知道我的难处…”
“不过是嫌贫爱富,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杜氏往前走一步,拐杖都快指到刘老夫人的鼻子前,“你回去告诉顾老侯爷,欺负死人不会说话是会遭报应的!”
刘老夫人骇得往后倒去,幸亏婆子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她吓得不停喘粗气,一身的肥肉像波浪一样翻涌。
“你…你…别不知好歹。一句戏言能解释清楚的事,说出去也不会损害你孙女的名声。如果传出去是退婚,别人指定会说三道四,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杜氏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撕烂刘老夫人的嘴。
“我送老夫人。”苏离递给祖母一个眼神,上前扶住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心里万分得意,以为自己拿捏住杜氏祖孙。暗道这丫头还算懂事,到底年纪小不经吓,她就不信哪个未出阁的姑娘不会在意自己的名声。
她抬着圆短的下巴,道:“老姐姐,你家满儿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现在不怎么出去走动,有些人你也说不上话。冲着咱们两家的交情,满儿的亲事包在我身上。”
顾家最近几年伊然在京中上流圈子中销声匿迹,一是因为杜氏不想出门,二是因为许氏身份尴尬。许氏不是没想过融入那些世家夫人中,无奈别人根本看不上她,既不给她下帖子,也不搭理她。所以如今的顾家虽然还是侯府,却像是被排除在世家之外。
刘老夫人来的时候就已想好,她费尽心思用戏言一说保住苏家丫头的名声,又主动提出给苏家丫头找个好婆家。杜氏再是生气,应该也会思量一二,不会和她撕破脸。现在看到苏家丫头这副做派,她越发觉得自己做得对。
杜氏气得不轻,如果不是孙女朝自己使眼色,她必定当场痛骂回去。
苏离扶着刘老夫人,慢慢出了院子。
刘老夫人犹在得意之中,语气颇为张扬,“满儿丫头,你有空多劝劝你祖母,不要以为自己还是杜家的大小姐。这人哪得认命,该服软就得服软,脾气太大吃亏的还是自己。”
“老夫人,你这话晚辈不敢苟同。”苏离道。
“你…你这孩子怎么和长辈说话的。”刘老夫人完全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乖巧的小辈会反驳自己。
苏离还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看上去听话又无害,“老夫人一辈子伏低做小,自然是不能理解我祖母的所作所为。”
一句伏低做小,听得刘老夫人老脸臊红。她因为出身的缘故,在丈夫面前一直抬不起头。别看她在外面趾高气昂,实际上她比谁都自卑。
“你…”
“老夫人,你身子这么胖,平日里可急不得怒不得,否则一个不好气血上脑,好死不活地瘫在床上让别人端屎接尿,再好的命也没用。”
“你…”
“我上回在街上看到你那个好大孙,他跟在别的姑娘屁股后面跑,那模样看着真是膈应人。好在你老人家心善,也知道自己的大孙子品行不端,主动提出退亲,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苏离若有似无地一声叹息,扶着刘老夫人的姿势还是那么的恭顺。
刘老夫人宛如雷劈,胖脸已成朱肝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