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玉听罢便笑了笑,道:“那就好,阿珠多跟你表姐学学。”
“嗯嗯嗯!”只要能躲过阿娘的一番教训,沈珠忙不迭点头。
沈伯文在一边瞧着,不由得失笑,对自家妻子道:“人都到齐了,让厨房上菜吧。”
一家人和和气气吃完晚饭,又说了会儿话,老两口问起他这趟公差上的事儿,沈伯文便捡能说的说了些,不至于让他们担心,也没泄露太多其中内情。
回到正院,见到候在那儿的大夫,沈伯文不由得看向自家妻子,当即便懂了。
心中微暖,不欲使她担心,便让大夫又诊了一回脉,被开了几瓶伤药和补血养身的方子,才算罢了。
周如玉亲自带着人将大夫送到二门外,回来后刚想同沈伯文说话,却看见他已经靠在榻上睡着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微不可闻,又细细密密地心疼起来。
想叫醒他去床上睡,又不忍心叫醒他,索性回里间抱了一床被子过来,替他盖上。
……
一夜沉沉过去,许是考虑到沈伯文刚从诏狱出来,给他留了休息的时间,陆翌等人第二日才上了门。
周如玉让人给他们上了茶,便主动避开去了花厅理事。
“陛下昨日召我进宫。”
陆翌端起茶饮了一口,茶盖与茶盏相碰,发出极轻的一声动静。
沈伯文还要喝药,不能饮茶,怕冲了药性,因而现在杯中只有温水,他只是捧在手中,沉思着问道:“陛下见大师兄有何事?”
“又问了我一遍汝宁那边的事,还有查案的过程,这已经是第三遍了。”陆翌放下茶盏,神色平静地道。
“第三遍?”
沈伯文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其中的含义,别说他了,就连邵哲都听得一清二楚。
陆翌也摇着头道:“若不是证据确凿,这件事……恐怕还有得费时间。”
沈伯文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由得想到那些历史上的皇帝们,绝大多数都是多疑刻薄的,尤其是到了老年,或是身患疾病之后……而那些太子们,能正常登基的也几乎没有几个,大部分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他其实不愿意这样想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的景德帝,但可能是因为他并非是真正的古人,对皇帝一来没有君权神授的敬畏心,二来儒家思想也并没有深刻入骨,没有为君效死这样的想法,因而也可以接受皇帝其实也只是个出身更好的普通人,不是永远都不会出错的,自然也不会永远不变。
虽然现在这样说还为时过早,但不管是在没有事实依据的时候就把太子从汝宁召回京都,还是对燕王和渠恺一派的不管不顾,亦或是在证据确凿的时候再三询问大师兄关于此案的细节,都让沈伯文不得不动摇起来。
但他最终还是决定,亲眼见过一次景德帝之后再说。
他的目标一直是做个纯臣,直臣,不争不党,做好自己的事,不必提前去投资太子或是哪一位皇子,不管怎么样,只要自己立身够直,便能安稳平稳。
但这样的前提条件是他能一直不牵扯进去。
可如今,似乎已经偏离了他先前的路线。
不管是景德帝让自己去当皇长孙的老师,亦或是这次赈灾之事与太子一起被渠恺设计陷害,都在影响着他的计划。
况且,现下朝中成年的皇子只有两个,那便是太子和燕王;宫人所出的五皇子现在被养在德妃身下,不过八岁;宁妃所出的六皇子也才六岁,均未成年,按照古代的医疗条件,能不能顺利长大都不一定。
相比仁和稳重且一向有贤名的太子,燕王的性子是明显的乖张,大周如今需要的是治国守成的仁君,若是景德帝身故,太子自然是继位的最好人选。
可渠恺此番谋划,虽说让他自己折了人手,可他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那就是让景德帝对太子起了疑心。
疑心这种东西,一旦起来了,想要压下去就并不容易,尤其是在对方年迈且生病的时候,即便案子已经人证物证俱在,该查的都查清楚了,可太子却并没有脱离险境。
照理来说,沈伯文不需要替太子担忧,照样做自己的纯臣即可。
但,还是前面所说的,相较于燕王,自然还是太子登基最好,这不是关乎他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大周朝未来几十年如何发展的大事,由不得他不担忧。
屋内三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沈伯文才言不由衷地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陛下想来是对太子殿下太过关心,或许过一段时间便会想开。”
然而邵哲却信了,他闻言便点了点头,道:“延益说得对,陛下此前一向对太子殿下关爱有加,这次恐怕也是爱之深,责之切。”
陆翌听罢,半晌无语,但在这个时候,也不好将自己心中悲观的猜测说出来。
不管怎么说,景德帝对太子前些年的关爱不是作假,突然如此,也难免其他人会这么想,他们倒也不急着做决定,再多看看也不是不行。
这般想着,他便说起别的事来:“今日朝中还在说,河南那边灾情已经好了许多,有不少大人夸赞长风,听说他在那边开仓放粮,抑制粮价,官方从粮商手中收购赈灾粮食,都夸他行事妥帖稳重,有谢阁老的风范。”
“灾情好转了便好。”沈伯文闻言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