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与田县令说话的时候,不断有人过来同他见礼,都是些兴化府本地有名望的乡绅们,沈伯文也一一态度温和地说了几句话。
而与他说过话的乡绅们,也感受到了春风拂面般的待遇,面上笑容越发真切了起来。
看得田平忠不由得在心中咂舌,这位沈大人,也太没架子了些,比他想象中的平易近人许多啊。
好不容易同他们挨个说完话,花厅门口便传来一阵喧哗声,沈伯文抬起眸子,循声看过去,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量不高,体型有些臃肿的人走了进来。
恰巧,他耳边响起了田县令那依旧温吞的声音:“这就是知府大人。”
与他心中猜测的一般无二。
孔知府进来之后,席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恭敬地同他见礼,就连一脸严肃的黄同知也不例外。
“大家都坐,都坐,不必多礼。”
孔知府倒是比黄同知看起来好说话的多,面上还带着笑,见了沈伯文,也对他好一顿夸,什么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长江后浪拍前浪等等,好话像是不要钱一般。
他这般说话,底下下属乡绅们自然也是捧场附和。
沈伯文心中笑了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连声道:“大人过誉了。”
接着又将孔知府以往的政绩夸赞了一番,以敬佩的口吻。
说得孔知府笑得更加开怀了,定要跟他多喝几杯。
商业互吹结束之后,宴席才进入正题,至于正题么,不外乎是欢迎沈伯文来到兴化府,大家通力合作,造福百姓,为陛下好好办事等等。
沈伯文端着酒杯,面上带着温煦的笑意,一一点头应了。
心中却有些无聊,看来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这种酒桌上的场面话,虽然形式内容变了,内核却依然没变,都是些套话空话罢了。
宴席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沈伯文就坐在孔建安的下首,只见他让下人给他们两个都满上,转过身来同沈伯文说话:“听说……延益师承韩先生?”
听到对方这就叫上自己的表字了,沈伯文面色不变,闻言便点头道:“回大人的话,下官不才,承蒙老师看得起。”
这边是承认了的意思。
孔建安听罢,挪了挪屁股,又往沈伯文的方向靠近了点儿,“唔”了一声,才道:“你许是不知道,你老师,还算得上是本官的师兄呢。”
沈伯文配合地露出个疑惑的表情。
“你老师竟没跟你说过?”孔建安佯怒,继而才继续说:“本官与你老师,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只不过他比我高一届,按照这层关系,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叔呢。”
这算哪门子的师叔?
要这么算,从国子监出来的那些人,各个都是自己的师叔师伯了。
沈伯文不由得有点无语,但明白这是孔建安向他示好的方法,不管借口好不好用,意图到了就行。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叫了声:“师叔。”
孔建安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兴化这边呢,也没什么要紧事儿,内阁这些年的规矩我也听说了,师侄你过来啊,安安稳稳地待上个三年,期满了回京,资历就有了,期间要是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师叔。”
“是,多谢师叔。”
沈伯文眉目温和地笑了笑,点头应了。
有孔知府特意示好,自然没有不长眼的过来强行要沈伯文多喝酒,不过碍于规矩,他还是喝了几杯,自然而然地上了脸,还被秦千户调侃了几句,沈伯文也只笑道:“不胜酒量,让诸位见笑了。”
……
参加了一趟接风宴,认识了一堆人,除此之外,也不算没有别的收获,只不过还是一如既往不喜欢喝酒的味道。
虽然现如今的酒读书都不高,但对于沈伯文这种不能喝酒的人来说,喝多几杯还是不怎么舒服。
回到家中,唐阔把自家老爷送到正房门口,便被指派去休息了。
正房中还隐隐约约有着光亮,沈伯文推开门进去,果不其然在桌旁看见了自家娘子,单手撑着头,双眼微阖,一副困倦的样子。
他摇头失笑,脚步放轻走了过去,然后轻声唤道:“如玉,如玉?”
周如玉也是方才撑不过去,才睡了过去,本就没有进入深眠,闻声就醒了过来,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就瞧见自家相公站在自己面前,她揉了揉眼睛,带着一点儿鼻音,柔声道:“相公回来了?”
沈伯文“嗯”了一声,在桌旁坐了下来,伸手按了按微微有些胀痛的太阳穴,随即才道:“我走之前不是同你说了吗,今日的宴席怕是结束得晚,让你跟孩子们先睡。”
周如玉闻言便温柔地笑了笑,但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回话,只道:“相公晚上喝了不少吧?厨房里还温着醒酒汤,我去端来给你。”
说罢便站起身来,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让沈伯文刚要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嗓子里,不由得无奈。
他的手还在揉着额角,心中却还在理着自己今晚所见的这些人的性情与他们之间的关系。
再深入的暂且还不得而知,不过他们表现在面上的性子倒是能看得出一二来。
孔知府的最容易不过,通身上下突出“圆滑”“懒散”二词。结合自己在京都中打听调查来的来看,这位在兴化府的表现,的确可以用这两个词来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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