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吕毅顿时觉得头皮发紧。
这怕不是要给他们这些偷懒耍滑的吏目们来个下马威?
许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沈伯文笑了笑,温和地道:“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是本官初来乍到,需要找你们了解了解本地的情况罢了。”
“大人放心便是。”
听到这话,吕毅心中虽然还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不过却比方才放松了点儿,立马回道。
至于老何,在他刚嘱咐的时候,便已经拱手应下了。
……
在沈伯文与下属们说话的时候,周如玉则是带着家人,两位师爷的家眷们,还有下人们进了后院。
兴化府有些萧条,他们方才坐着马车一路行过来,只觉得这府城,还不如老家长源县繁华。
街上百姓也不是很多,摆摊的倒是有,只不过个个都有些面黄肌瘦,看得一贯闹腾的阿珠都悄不做声地窝在唐晴怀中。
因而这样的条件,通判府的后院自然也盖得没有多大,只不过三房三厢罢了,院子也不大。
引着她们一行人过来的是通判府原来的厨娘,是个身形清瘦,面有局促之色的中年妇人。
她家男人是给通判府看大门的,叫于丰,旁人都叫他老于,她自个儿姓苗,有叫她于婶儿的,也有叫她老于媳妇儿的,此时见了长得跟仙女儿似的主家夫人,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倒不是被周如玉的容貌所摄,而是心底一直担心着,见他们带了好几个下人,怕辞退了自己……
“夫人,您叫我于家的就行。”于苗氏讨好地笑了笑,对周如玉道:“我家男人就是方才给您开门的,叫老于的那个。”
周如玉看得出她紧张,闻言便温和地道:“原来如此,我叫你于婶儿吧。”
其实于苗氏说的是兴化当地的话,混着一点儿官话,周如玉反应了许久才听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得有点儿发愁,这沟通,还真是大问题。
这边虽然也靠南边儿,北边儿正儿八经的官话是没指望听到了,可这跟他们广陵府那边的话,也是半点儿都搭不上呀。
于苗氏先前伺候前通判家人吃饭,反而官话还懂不少,虽然会说的不多,但听懂还是能勉强坐到的,听到她这么和气,心里连声叫使不得使不得,但又恨自己嘴拙,死活说不出来,嘴唇动了几下,还是讷讷地点了点头:“夫人您想怎么叫都行……”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虽然两边交流很是有几分费劲,但周如玉还是没有放弃。
毕竟不能听不懂就不听了,那跟聋子哑巴有什么区别,毕竟自家说不得就要在这边住上个三五年的,自己还是要尽量多学才是。
听到这句,于婶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磕磕巴巴地继续用她那兴化方言混着官话的语言道:“家里头还有个小子,有个丫头。”
这句话不难懂,周如玉听懂了,她身边的沈珏与阿珠也听懂了,好奇地朝于婶儿看了过去。
周如玉点点头,微笑着道:“儿女双全,于婶儿好福气。”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婶儿本来也不是什么善于言辞的人,听到之后就只能冲她笑了笑。
他们说了这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穿过院子,走到了几间房子门口。
走到这儿,周如玉便转过身,同两位师爷的夫人歉意地道:“这里怕是有些局促,只能委屈几位先暂住几日了。”
两位师爷,分别是钱谷师爷鲁哲与刑名师爷阎昌肃,两个人都是举人出身,后来千辛万苦也考不上进士,无奈之下只好选了自己擅长的方向,做了专职的师爷,因为与韩辑相熟,才被引荐给沈伯文,此番也带着家眷一道过来了。
鲁哲的夫人鲁张氏稍微年轻些,还带着他们的小儿子鲁安和,今年九岁。
阎昌肃的夫人阎马氏倒是年长些,看着约莫有三十五六的模样,眼角的细纹很是明显,此番过来的时候还带了阎昌肃的庶子阎学海,十几岁的少年,正好是能给大人帮忙的年纪,还有她自己的嫡亲女儿阎棠芝,看着样子文静端庄,听说也十三岁了。
以往阎昌肃在外头,带着的都是他的妾室,也就是阎学海的生母,阎马氏待在老家伺候公婆,也就是此番沈大人家中没有妾室,只有正头夫人,他怕带着妾室不好与主家夫人交际,才将老妻从老家中接了出来。
阎马氏虽一直待在乡下,但做人交际上却丝毫不拘谨,毕竟她自己也是识字的,闻言便点头谢过,才道:“劳烦夫人了,我们在这边借住几日就好,方才已经派了下人去寻摸宅子了。”
“阎夫人说得是。”鲁张氏随即也附和道:“能暂住几日已是叨扰,夫人实在是太客气了。”
毕竟是举人娘子,鲁张氏说话也文绉绉的。
他们每家都有夫妻俩并孩子们,还带了自家的下人,一两个总是有的,通判府的后院房子这般紧张,暂住的这几日,怕是也只有他们能有地方睡,下人怕是只能打地铺了,自然不可能长久地挤在这里,于谁都不方便。
更何况一看兴化府这番景象,便能推测出来这边即便是府城的房子,长租起来也便宜。
简单地分配了一下三房三厢的归属,一大伙儿人便分散开来,各自到房里去了,毕竟也颠簸了半天,很是想收拾好了之后歇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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