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五帝之一的颛顼帝绝地天通,“使人神不扰,各得其序,天神无有降地,地祇不至于天”,彻底断绝仙凡两界联系,建木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这个神话传说显然与异世界无关,巫黎口中的“都广”和“大树”,也未必就是传说中的建木。
简而言之——他说了,但等于什么都没说。
烛幽长叹一声:“大祭司……”
巫黎忙不迭地跳将起来,溅起半人高的水花:“你别急啊!我再想想!”
想也没用,那些冤魂从头到脚都被魔气腌了个透,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哪里还记得临终景象?
若非如此,烛幽也用不着以身犯险,挨家挨户闯入亡魂的精神世界,连带着自己的元神都日渐消磨。
最后两人争执不下,烛幽也不强求,照例处理完当日的工作之后,便揣着巫黎手搓的黑狗回到村中,与群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些闲话。
暮家村村民皆已被妥善安置,除了部分幸存者受魔气侵染太深、只能靠修魔延命之外,大部分人经过治疗,都能恢复如初,回到平静安稳的日常生活中去。
这也正是烛幽的愿望。
“李白先生,多谢您的大恩大德……今后我们还能过来吗?”
村民们原本对妖魔满心畏惧,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不仅大为改观,还对这座超大型毛绒咖产生了浓厚的眷恋之情。
孩子们更是个个抱着猫猫狗狗不撒手,颇有些依依惜别的意思。
至于暮雪尘,聂昭猜到他当年还是个孩子,但没想到他当年——
还躺在碎花布襁褓里,睁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面无表情地嘬奶瓶。
众妖魔都很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崽子,特意将他和全村最可爱的熊猫崽放在一处,让一人一兽并排躺在摇篮里,抱着同款奶瓶木呆呆地晒太阳。
熊猫崽:“吧唧吧唧吧唧……”
暮雪尘:“吧唧。吧唧。吧唧。”
那画面要多梦幻有多梦幻,看着简直像个童话。
聂昭:“……”
好,她失忆了,她什么都没看见。
万一曝光出去,暮大哥的形象可怎么办啊!
照顾暮雪尘的是他家小姨妈,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操着半生不熟的土话告诉烛幽:
“俺姐姐、姐夫命不好,孩子刚出生没多久,他们就在魔灾里遇难了。俺听说,他们有个道观里求来的护身符,自己没顾得上戴,系在了孩子身上……”
烛幽低低道了声“节哀”,阖上双眼默哀片刻,开口问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少女垂下眼皮,憨厚朴实的圆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他叫雪尘,是俺姐姐取的名字。”
“俺姐姐读过一点书,她说这天下是神仙妖魔的天下,俺们凡人在夹缝里头求生,哪天一不小心就被大人物踩死了,可不就是‘微贱如尘’吗?”
“但姐姐也说,就算性命贱如尘土,心底里也要清白干净,不能自己把自己看轻了。即使最后被大人物踩扁了,碾碎了,变成一地雪渣子,也比做一滩烂泥来得好。”
“……”
烛幽眼底浮现出一缕淡淡的悲意,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指尖轻点婴儿颈间红绳,为那枚早已黯淡无光的护身符注入灵力。
“哎呀,这是……”
少女只道是仙人显灵,忙不迭地屈膝行礼,“多谢神仙保佑!多谢神仙保佑!”
烛幽抬手扶住她胳膊:“不必如此。比起这个,我希望你帮我一个忙。”
她从怀中取出聂昭再熟悉不过的天罚锁,双手捧到对方面前。
“姑娘,请握住这条锁链,在心中默念你的愿望。无论什么愿望都可以。”
少女不解道:“这是……”
烛幽微微弯起眼角,绽出个烟火味十足的明艳微笑,眸光灿若星辰。
“这是我最重要的宝贝。但若没有你们,它就只是一堆废铁而已。”
天罚锁的本质,比聂昭所想的更为简单。
其中不可思议的庞大力量,并非来自修炼所得的灵力,而是来源于无数凡人的“愿力”。
烛幽一生踏遍天下,每点亮一片新地图,结识一位新朋友,便会请对方将“愿望”注入天罚锁,无论什么愿望都全盘接受。
她每收集一个新的愿望,这条锁链上便会多出一道锁环,一环套着一环,永无止境地延伸下去。
而天罚锁发挥力量的多少,完全取决于使用者是否符合芸芸众生的“愿望”。
在这个仙凡力量悬殊、缺乏民主基础的世界,这是烛幽唯一想到让苍生“为自己投票”的方法。
也就是说——
天罚锁之所以能在烛幽手中所向披靡,只有一个原因。
【因为是人民选择了社会主义】。
听着很生草,但不是玩笑。
或者说,是无数凡人朴素的心愿汇聚到一起,最终指向了能为他们开辟理想世界的道路。
仅此而已。
若有可能,烛幽也想对天罚锁进行量产,不再仅限于自己的本命法器,而是全仙界人手一条,在人民公仆手中日天日地,在尸位素餐的蛀虫手中捆不住一只鸡。
只可惜在此之前,她还有太多事情要做了。
少女虽然不明就里,但出于对烛幽的信任,还是伸手握住天罚锁,字正腔圆地大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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