媸皇也好,混沌也罢,都与为祸人间的魔族存在本质区别。
正因如此,烛幽才一直不愿将他们剔除出“苍生”之列。
——在旅途的终点,她究竟看见了什么呢?
——关于魔灾,关于人、妖、仙、魔,乃至整个异世界的未来,她找到理想的答案了吗?
“阿昭,到了。”
黎幽停住脚步,没有松开聂昭与他相握的手,抬起头用下巴点了点面前高大的石门。
“这里就是我说的祭坛。如何,很气派吧?”
聂昭循着他目光抬眼望去,只见石门矗立于一片郁郁森森的古木之间,阴凉却不阴暗,反而有种历史沉淀的古老厚重之感,令人莫名感到安心。
不过,石门两侧张贴着一副喜气洋洋的大红对联,彻底破坏了这份古韵,还平添了几分……
几分……
嗯,在另一重意义上,同样令人感觉安心而信赖的乡土气息。
不仅乡,而且土。
对联上书:
【但行好事,自古这良善百姓都有福报】
【休做恶人,且看那贪官污吏怎样收场】
黎幽转向聂昭:“阿昭,这两句话你见过吗?”
聂昭点点头:“这是我老家城隍庙门口的楹联,我从小就很喜欢。在我看来,所谓的‘神仙’就该如此。”
“……”
黎幽没有回答,只是如同开悟一般合上眼睛,将聂昭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祭坛百年来无人踏足,其中连狗尾巴草都没养活一根,更没有半点活人气,寂静清冷如同坟墓。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其中,只能听见脚步声和彼此的呼吸声,在石壁间空洞地回荡着。
穿过一条通往地底的漫长甬道后,浮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布满刀剑伤痕的残破石室。
这“残破”不是一般的破,六面石壁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砖,青灰石板间洇染着深深浅浅的暗红色泽,仿佛是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
聂昭:“那个,你们是在这里杀猪祭天吗?”
她话音未落,便只见怀中的“不悔心”突然大发光华,如有灵智般一跃而出,朝向那座凶案现场一般的石室中央飞去。
与此同时,遍布石室地板、墙壁乃至天花板的陈年血痕,仿佛与不悔心呼应一般,一齐释放出强烈刺眼的光亮。
无数鲜红光点从血迹中升腾而起,好似扑火的飞蛾,争先恐后没入那枚发亮的晶球中去。
聂昭:“这是——”
“阿昭。”
黎幽摇头叹道,“如你所见,这恐怕是烛幽的血。百年以前,她就是在此地遭人所害。”
“……”
聂昭:“对不起,要不我给她磕个头吧。”
或许是烛幽上神宽宏大量,不悔心只是漂浮在空中滴溜溜转个不停,源源不断地吸收那些光点,看上去没有发怒,也没有要人磕头道歉的模样。
“阿幽,这些莫非就是……烛幽的残魂?”
黎幽摇头道:“准确来说,连残魂都称不上,只是她最后遗留的一缕思念罢了。这遗念太过微弱,连蜃妖也无法还原,只有她本人的魂魄才能唤醒。”
聂昭若有所思:“如此说来,现在烛幽的遗念已经被吸入魂魄之中,只要我们借助不悔心,就能目睹她最后的记忆吧?”
“不错。不过神族魂魄强悍,一般人恐怕承受不了,要不还是我来……”
黎幽一句“我来吧”还没出口,便只见那枚光芒四射的红色晶球一边旋转,一边笔直飞向聂昭,就像心脏回归原位一样,毫无痕迹地没入她胸口。
“……咦?”
紧接着,聂昭只觉眼前一黑,好像有个吸尘器紧贴着头皮,将她的头发和神魂一同向晶球中吸去。
“阿昭!”
黎幽的呼唤声逐渐模糊,仿佛来自远方。
视野中的风景开始变幻、流转,尘封的时光随之倒流,回溯到惨剧发生那一天,然后进一步向前——
这种如坠梦境的感觉,与她上一次在清净谷体验幻境时十分相似。
但聂昭知道,这次的梦境,一定与那个令人无语凝噎的悲恋故事不同。
至少前半部分,应该是个安宁的美梦吧?
……
……
……
“……上神?”
“烛幽上神,您没事吧?听得见我说话吗?”
“……”
在熟悉的呼唤声中,聂昭缓缓睁开双眼。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阮轻罗熟悉而亲切的面容。
她看上去与百年后分毫不差,白衣翩翩,乌发如云,腰间别着一管玉箫,身姿曼妙如瑶台仙子。
“上神,您总算醒了。”
她的声音也和百年后一样,清灵悦耳,如夜莺一展歌喉。
“真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您抱恙在身,只是连续工作区区三十个时辰,便支撑不住了呢。”
阮轻罗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素手轻抬,指挥两米高的案卷堆腾空而起,在十平方大小的办公桌上一一展开,浮现出密密麻麻如蚁爬一般的文字。
“来,这些是今日凡间的重要请愿,请您快些处理吧。”
“处理完这些以后,您的行程安排还有:与辰星殿共同审阅第九版仙试题库,与天帝商议第三十七版天律,下凡走访巽洲遭受洪灾的八百户人家,整理他们的意见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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