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刚回来?”
他笑眯眯地望向聂昭,眉梢眼底写满慈祥,“外头出什么事了?我听怀雪峰有些响动,怕不是苏无涯又在闹腾。这小子,自从洛湘下山那一日起,便没让人省过心。”
“师父,弟子听说……”
聂昭略一思忖,想起祝平在山门口的喊话,便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好像有位仙官下凡,和苏长老打起来了。”
“仙官?”
天工长老一怔,旋即面色骤变,“哪里的仙官?他们可曾说过,自己来自‘太阴殿’?”
聂昭:“……”
太阴殿的确来了,这会儿正在你面前飙戏。
身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演员,她心下暗笑,头却埋得更低,口中诚惶诚恐道:“弟子不知。”
“……”
天工长老面上阴晴不定,阵青阵红,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兹事体大,我须前往怀雪峰一趟。平儿,你莫要声张,先去冶炼场等我。”
聂昭:“?”
冶炼场?
春晖峰遍地都是冶炼场,你是指哪一座?
听他这语气,不像是指她方才经过的那些流水线,倒像是某个师徒俩约定俗成、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所在。
换而言之,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平儿,你怎么了?”
天工长老察觉到聂昭一瞬间的愣怔,倒也不曾怀疑,只是关切地询问道,“莫不是又像上回一样误服丹药,把冶炼场都忘了吧?”
聂昭心中一动,故意含糊其辞道:“弟子无碍,多谢师父关心。只是上回的事,如今回想起来,心里还有些……”
还有些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
不过她知道,天工长老会在脑内替她补全。
果然,天工长老一拂衣袖,自顾自地生起闷气来:“哎,苏无涯也好,药庐弟子也好,这些后生晚辈,真是没一个靠得住的。”
“若不是药庐瞎鼓捣什么‘忘忧丹’,你也不会忘了冶炼场的规矩,稀里糊涂将洛湘带进去,险些酿成大祸……”
……洛湘?带进去?
聂昭心头沉甸甸地往下一坠,隐约意识到了些什么,还来不及细思,便只听天工长老接下去道:
“罢了,此事我已经摆平,也无意责怪于你。平儿,你且放宽心,好生等我回来。”
说罢他不再逗留,抬手捏个法诀,原地化为一道流光,急匆匆地直奔怀雪峰而去了。
聂昭:“师父,我——”
我还没套完话呢!
你别急啊,反正急也没用,太阴殿又不在那边!
怀雪峰之乱阵仗不小,除了天工长老之外,还有好几道相似的光芒划过天空,大有“一支穿云箭,全公司同事来相见”的架势。
也不知他们赶这么急,是去劝架还是吃瓜。
总之,在天工长老折返之前,必须找到他口中的“冶炼场”。
作为一峰之主的住所来说,这座庭院空间不大,陈设简朴,不像是个藏东西的地方。
聂昭循着天工长老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株高大挺拔的梨树矗立在庭院中央,繁茂的枝叶投落下大片阴影。
虽说已是盛夏,枝头却是白皑皑一团,堆满了如流云、如积雪一般的梨花。
“树……”
聂昭下意识地迈步上前,将脸贴近散发着清香的树身,“黎公子,叶道长,你们能感觉到什么吗?”
两人异口同声:“没有。”
“……”
暮雪尘沉默了一会儿,没等到聂昭接着提问,踌躇再三,方才几不可闻地低声道:
“师妹,你不问我吗?”
聂昭:“啊?你和我一样是仙官,所见所感,应该没有区别……你有什么感觉吗?”
暮雪尘:“没有。”
聂昭一个趔趄:“雪尘,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不是我。”
暮雪尘失去了哈士奇这条翻译狗,讲话难免有些不利索,一着急更是磕磕绊绊,字句像谷歌语音一样往外蹦。
“是洛湘。你走近,她有反应。”
聂昭:“什么?”
黄金屋里,叶挽风忙着给满地杂乱无章的花草挪窝,只有暮雪尘恪尽职守,一心一意守在洛湘床边。
因此,他清楚地看见——聂昭靠近梨树之际,洛湘忽然眉心一紧,嘴唇和指尖不易觉察地颤抖起来。
“她很害怕。”
暮雪尘试着描述这一幕,“她害怕这棵树,不想靠近它。她伸手向上,好像在坠落,想要抓住什么。”
“坠落……多谢,你帮大忙了。”
聂昭恍然大悟,立刻伸手按住树身,凝出一线灵力探入其中,试着摸索这棵梨树的根系所在。
此间的秘密入口,应该是一个让洛湘误入其中,不断坠落,在内心烙印下深刻恐惧的地方。
春晖峰表面一派祥和,看不出丝毫作奸犯科的痕迹。
那么,在这座山峰的“内部”——或者说,地底又如何呢?
“找到了!”
不多时,聂昭那一线深入虎穴的灵力便触了底,摸到了梨树根须的尽头。
这“底”却不是土石,而是——
“是另一棵树。”
聂昭语气中带有一丝窥破机关的欣喜,但更多的是渗入骨髓的冷意,“这棵树是空心的,表面用幻术遮掩,地底没有树根。枝干埋入泥土,连接着另一棵生在地底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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