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当然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现在二贵还是没能混到正门去做门房,苏培看在他没有娶到媳妇的份上,把他调去了上下马车的门房处。
这里的位置,说起来玄妙得很。
府里的主子们,皆在此处上下马车,门房在主子面前,至少能混个脸熟。
其次,这里还是各种消息的聚集地,谁的马车在前,谁的在后,里面的奥妙着实太多了。
当然,苏培在伺候弘昀弘时两个阿哥的奴才中也有耳目,他无需主动安插的人手,作为雍亲王府鼎鼎大名的总管,有的是主动投诚的孙子。
朝堂上暗流涌动,胤禛身在其中,苏培也不能独善其身。
虽然一张经过了岁月淬炼,更加俊美的脸庞藏不住,他只竭尽全力低调,把自己当成隐形人。
苏培很快得知,两兄弟闹别扭,不过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
弘时在课间休息时,与堂兄们笑闹,不小心碰翻了弘昀的砚台,里面的墨汁流到了功课上。
弘昀赶作业辛苦,见到功课上都是墨汁,又得重写,气得脸都白了。只是,他生气向来闷在心里,从来不会说出来。
弘时本来还有点歉意,看到弘昀不悦的脸色,脾气也上来了,头一扭继续与堂兄们玩去了。
弘昀更加生气了,等先生进来,破天荒告了弘时的状。弘时被先生勒令给弘昀赔不是,还被罚了站。
于是,两兄弟谁都不理谁,从上书房别着气,一直到回府。
胤禛把两兄弟叫到面前,分别骂了一通:“弘昀,你是哥哥,弟弟做错了,就该当面指出来,好生教他。偏偏你憋着不说,去向先生告状,小肚鸡肠,这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弘昀低着头一声不吭,啪嗒啪嗒掉眼泪。
胤禛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转开头,黑着脸骂弘时:“你冒冒失失,打翻了哥哥的砚台,就该向哥哥赔礼道歉,你反而当做无事发生,还厚着脸皮继续去玩闹,不尊重兄长,知错不改,你的规矩礼数呢?我是怎么教你的?”
弘时被骂得脸通红,犟着脖子不说话。
胤禛气得仰倒,怒道:“都给我滚下去,回屋去好生反省,各自写一篇自省书教上来,写得让我满意了,方能吃饭睡觉!”
两兄弟回到院子,弘时气鼓鼓地写自省书,弘昀却坐在书案前,怔怔盯着面前的纸,脸色苍白,很久都没有动。
李侧福晋在兄弟俩的院子来回奔波,心疼劝解,急得都快上火,两兄弟都不领情。
可怜她的一片慈母心没了用,回到院子大哭一场,然后头疼病倒了,伺候的丫鬟婆子,忙着去请太医看病熬药。
李侧福晋经常这里不舒服,那里疼请太医问药,府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
谁也没料到的是,弘昀却真真切切病倒了。
弘昀写完了自省书已经很晚,交上去之后,胤禛虽然还生着气,见时辰已不早,天气又冷,到底心疼他,算作已经通过,让他回院子歇息了。
当晚轮值守夜的是李有财,晚上他睡在暖阁外,听到弘昀在炕上翻来覆去,好似哼了几声。
李有财以为弘昀挨了骂,不服气睡不着,以前他挨骂之后,晚上也睡不好。若是去关心询问的话,弘昀并不领情,反而会骂他多管闲事,李有财便没有去管。
过了一会,弘昀没了动静,李有财松了口气,准备继续眯一会,再过一个时辰,就得起床伺候弘昀进宫读书了。
不知为何,李有财总感到不对劲,他再也睡不着,悄然爬起来,蹑手蹑脚走到弘昀炕边,借着微弱的灯光一瞧,吓得没有晕死过去。
苏培晚上不当值,睡得迷迷糊糊中,被徐阿水的孙子大牛前来报信唤醒:“苏爷爷,不好了,弘昀阿哥病得人事不省了。”
天老爷,这可是雍亲王府现今仅存的两个大阿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胤禛还不得吐血!
苏培当即飞快跳下了床,套上衣服鞋袜,脸都来不及洗,直接冲出门外。
屋外寒意凛冽,狂风呼啸着扑到脸上如被在狠狠打耳光,他全都顾不上了,拔腿往府里奔。
弘昀的院子里,灯火通明,苏培远远的,就听到李侧福晋尖利带着惊恐的声音:“你快扎针啊,为何他还没有醒?弘昀,弘昀你睁开眼睛,快看看额涅啊!”
苏培努力压下心中的慌乱,进屋一看,太医脸上冒着汗,手颤抖着,把银针扎进了面色蜡黄,紧紧闭着眼睛的弘昀身上。
胤禛面无表情站在炕边,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紧闭的嘴唇与绷着的下颚,透出出些许的情绪。
苏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肃立在他身边。
胤禛突然转过头看来,苏培怔楞住,下意识抬眼回望,鼻子蓦地一酸。
胤禛的眼里,痛苦,悔恨,心痛,茫然。
万般情绪滋味,苏培全懂。
弘晖去世了近六年,府里再也没有孩子出生。
如今,胤禛又要面临失去另外一个长子。
屋里闷热不堪,几乎令人无法呼吸。不知过了多久,太医拭去头上的汗,朝着胤禛跪下,战战兢兢说道:“王爷,恕下官无能,弘昀阿哥……,已经去了。”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旋即,李侧福晋猛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弘昀!弘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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