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执岁真正想告诫我们的。”
对面一个看起来已经被吓到瑟瑟发抖的中年男子声音有点发尖地喊道:
“对,这句话没有错,但你们的重点错了。
“重点是恐惧!
“恐惧是人类最古老最原始的感情,帮助人类存活到了现在。
“只有懂得恐惧神灵,恐惧一切值得恐惧的事物,我们才会自然而然产生警惕的情绪,做好相应的防备。
“所以,警惕只是我们严格遵守教义必然会出现的结果,而不是本质!”
套着薄纱头罩的另一名警惕教堂人员厉声反驳:
“恐惧的目的是为了警惕,而不是让你们沉浸在恐惧里,病态地追逐恐惧。
“你们本末倒置了!”
这似乎是位灰土人。
听到这里,龙悦红有些了然,顿时腹诽起来:
所以,你们一边戴着面具,躲躲藏藏,一边表现得像是被人用枪抵住了腰眼……
蒋白棉津津有味地听着,隔着一段距离坐了下来。
坦白地讲,她觉得双方的辩论水平和理论水准都不是太高,就她看过的许多书籍而言,旧世界那些传承上千年的教派,关于教义的争论都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各据一边,引经据典,雄辩滔滔。
当然,这不妨碍蒋白棉认真旁听,类似的事情在灰土上可不常见。
“是啊是啊,怎么能把条件当成结论?”
“不不不,这不是条件和结论的关系,这是根源和它发展结果的关系!”
“……”
蒋白棉听着听着,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刚才那番对话里某些用词她很耳熟。
她下意识望向了商见曜。
商见曜正挺着脖子,大声附和。
下一秒,他悄悄缩到了地板上,在光芒照射的边缘,匍匐着爬到了另外一边。
重新坐好后,他摘掉毛脸尖嘴的猴子面具,七情上面地反驳起自己刚才的言论。
玩得真开心……都看不出来是病人……蒋白棉差点被气乐。
就在这时,半空一声轰隆响起。
今年怒湖区域的第一道春雷来了。
等到雷声有所平息,宣扬恐惧的那帮人已“屁滚尿流”般逃出大厅,躲回了自己房间。
警惕教堂的人则各找地方隐藏,让自身不暴露在外来者的视线里。
也就是十几秒的时间,大厅内只剩下蒋白棉、龙悦红、白晨和孤零零坐在圣徽附近的商见曜。
隔了一阵,蒋白棉叹了口气:
“走吧,去拜访宋警示者。”
宋何的房间内,“旧调小组”再次见到了这位熟人。
他还是那样,眉毛略显稀疏,鬓角有点发白,胡须剃得干干净净,没怎么变老。
“愿你们警惕之心永存。”宋何抬起双臂,交叉于胸前,向后退了一步。
“距离是我们的朋友!”商见曜以同样的姿势做出回应。
宋何没有表情的变化,望向戴着秀气僧人面具的薛十月,微笑问道:
“你们怎么又回红石集了?”
“打算去铁山市废墟,在这里和那个智能人会合。”蒋白棉简单回答道。
不等宋何再问,她好奇打听道:
“宋警示者,刚才大厅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宋何露出了一抹苦笑:
“同根的教友在辩论教义。”
他随即解释了两句:
“旧世界毁灭后,第一批得到执岁启示的眷者发展信徒,组建了教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中出现了分歧,一派人认为执岁是警惕的化身,一派人坚持恐惧才是根源。
“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吵了几年,各自拉着支持者自立门户,最初的‘幽姑’教会分裂成了警惕教派和恐惧教团。
“之后,他们每隔几年又会挑选代表和地点,聚在一起,继续当初的争论。”
“这样啊……”商见曜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可惜他戴着面具。
蒋白棉继续问道:
“宣扬友善的那批人呢?”
“那是另外的。”宋何表情微沉,明显不愿多讲。
商见曜见状,提出了一个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执岁没有指出哪边是错误的吗?”
老师不给参考答案,不批改试卷?
宋何温和地笑了笑:
“直到现在,两个教会都依旧能获得执岁的回应,偶尔,每年。
“所以在我看来,他们其实都有道理,都在一定程度上践行了执岁的教诲,只是体现在了不同方面。
“呵呵,我不能再讲了,你们也别说出去,要不然主教会罚我抄写警惕相关的教义。”
宋何都这么说了,蒋白棉当然不好再问这方面的事情,毕竟这里是警惕教堂,有“幽姑”的注视。
她斟酌着开口道:
“宋警示者,迪马尔科的父亲,祖父,或者曾祖父,当初有没有离开过‘地下方舟’,前往铁山市废墟?”
啊……组长什么意思?怎么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龙悦红呆愣之中,突然打了个机灵。
迪马尔科,或者说“扮演”过迪马尔科和他父亲、祖父、曾祖父的那位觉醒者,在“菩提”领域!
一山之隔的铁山市废墟则有佛门五大圣地之一!
这看起来有点巧合。
直到此时,龙悦红才真正明白组长坚持在红石集等格纳瓦,而不是铁山市废墟附近区域的原因。
她不仅仅想看一看方舟管理委员会的工作成效,而且还打算调查“阎虎”的问题、迪马尔科和铁山市废墟佛门圣地的关系。
第四十七章 “魔鬼睁开了眼睛”
听到蒋白棉的话语,宋何脸上闪过了一抹诧异。
对方提的问题非常奇怪,而且有着明确的指向,似乎想探究什么。
作为偏安一隅的警惕教派神职人员,宋何虽然有着丰富的人生经验和足够的阅历,但眼光终究局限在了红石集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往上最多涉及教派的某些人事更迭和教义纷争,对一山之隔的那座城市废墟几乎没什么了解,这就导致他明明听出来蒋白棉想调查某个秘密,却无从猜测。
思绪纷涌间,宋何苦笑了起来:
“坦白讲,我只见过迪马尔科的曾祖父蒙蒂斯,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呵呵,现在也是,总之,和他接触不超过五次。
“他时不时会离开方舟,到地表来,去不同的地方,至于去了哪里,我不清楚。
“后来,他皈依了我们教派,信仰了执岁,就再也没有出过‘地下方舟’,直至死去。
“他的儿子、孙子,也就是迪马尔科的祖父、父亲同样如此。”
或许是在红石集待了太久,时不时需要使用红河语向信徒们布道,宋何言谈之间偶尔会带上这门语言的语法特征。
呃,他哪里是皈依了你们教派,信仰了执岁,他是被硬生生打服的……蒋白棉想了一下道:
“迪马尔科的曾祖父蒙蒂斯是个什么样的人?”
“骄傲到自大,威严到不近人情,目光很有威慑力。”宋何坦然回答道,“他具体的性格,我刚才也说过了,我和他接触不多,不是太了解,比起我,你们还不如去问方舟的老仆人、老守卫,去翻蒙蒂斯的藏书,或许他有写日记的习惯呢?”
商见曜笑了起来:
“正经人谁……”
他后续的话语被蒋白棉打断了:
“如果蒙蒂斯藏着某个秘密,那他肯定不会记载在日记里,除非他希望在合适的时候用合适的方法告知其他人。”
“万一他有写日记强迫症呢?”诚实的商见曜杠了起来。
宋何表情未有变化,语气依旧温和:
“我只是提出一个调查的方向。”
“明白。”蒋白棉诚恳说道,“谢谢。”
然后,她提出告辞,带着商见曜、白晨和龙悦红,走向门口。
眼见过道已近在咫尺,她突然转身,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你们教堂当时有派人去点查‘地下方舟’的藏书吗?”
组建方舟管理委员会后,“旧调小组”其实并没有放过地下那些藏书,只是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隔壁的铁山市废墟有佛门圣地,对“迪马尔科”曾经是什么样的人,有过什么经历不怎么感兴趣,重心主要放在了有关末日论的那部分书籍上。
——迪马尔科家族的先祖是末日论狂热爱好者,为此专门修建了地下方舟,家里的藏书自然不会缺乏相应的内容。
宋何眼眸微动,轻轻颔首道:
“派了几名神职人员去,因为‘地下方舟’的藏书里有许多技术资料和涉及旧世界文明的宝贵书籍,这对红石集的未来,对人类迎接新世界降临,有着相当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