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文英在调来做秘书之前,一直在厂办工作,谭厂长说现在追责没有用,但宋幼湘总要搞清楚来龙去脉才行。
“生产线的引进,是前年底调过来的总支书记主持的。”廖文英不敢隐瞒,“但去年曾书记就已经申请了调动。”
人早就离开器械厂了。
这就是国营厂旧的管理模式的弊病之一,谁也不担责,有问题基本都是国家背锅。
生产线摆在仓库里,已经是这样了,能怎么办?
凉拌。
没人觉得自己有问题,要引进生产线,已经引进了,是国外搞技术封锁,跟他们无关,要怪就要怪不讲信用的外国人。
问题怎么解决?
没人解决。
要是能有人出面,生产线也不会摆在仓库里十个月之久。
谁也不管,互相推诿,原先的负责人更是申请调动,干脆一走了之。
出问题之时就没能责任到人,现在确实是有些来不及。
“当时负责引进工作的工程师是谁,还在厂里吗?”宋幼湘继续问。
廖秘书点头,宋幼湘就让她去把人给找过来,她要问情况。
等廖秘书走了,一直坐在一边的刘小华才开口,“宋厂长,您看给我安排干点什么?”
本来刘小华想着今天来点个卯就行,没想到宋幼湘竟然没有发话让他走,这头一回见面,他也不好意思直接甩手走人不是。
他说这话也就是客气客气,没料到宋幼湘是一点不客气,直接带她到档案室搬资料。
资料不多,搬完了也没让他休息,又打发他去后勤领两个资料柜,让打扫干净再送到办公室去。
刘小华,“……”
就多余张那一嘴,给自己添了多少麻烦。
宋幼湘看资料的时候,廖秘书带着工程师来了,工程师姓马,是个五十多岁的同志。
来的时候马工程师还忐忑,担心宋幼湘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直接烧到他的身上。
来的路上,他就准备了一肚子的委屈要诉,没想到宋幼湘找他,竟然只是单纯地问生产线的情况。
“现在主要是配不到零件,国内没有这个型号的,单为几个小零件专门请工厂做也不可能。”马工程师叹了口气。
为了这条生产线,他们是整整发了一年多的愁。
去国外配?这话说得轻巧,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想都没有必要去想。
宋幼湘让马工程师把需要的零配件的名称型号尺寸留下来,就让马工程师去忙他自己的工作去了。
“小廖,这位宋副厂长,到底是什么来头?”马工程师同去领办公物资的廖秘书一起下楼。
上面没头没脑,突然派个副厂长来,厂里其实都有些蒙。
厂里现在顾不上宋幼湘,她来了后,也就厂里几个领导一起吃了顿晚上,厂职工们好多都不知道来了新厂长的事呢。
廖秘书摇头,“我今天才调过来,也不太清楚,反正跟之前的曾书记不一样。”
提到这个人,马工程师脸色一沉。
“要再来一个姓曾的,咱们这厂子怕是没有以后了!”马工程师怒道。
当初引进这生产线的时候,他和同去的另一位副手就不是太同意,认为还有更好的选择。
但姓曾的不同意,非说就定现在仓库摆着的那条。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
廖秘书笑了笑,没好接这话,好在马工程师也没有非拉着她一起抱怨,说完就自己走了,廖秘书松了口气,领了办公用品,就赶紧回办公室。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回到办公室,夕阳从西窗照进来,打在宋幼湘身上,仿佛蒙了层金光。
但就算蒙再多金光,宋厂长也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本来从厂办调到厂长办公室是值得高兴的事,但廖文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也不知道她这秘书还能当多久,说不准厂子很快就会像传言的那样,合并到别的工厂去。
“小廖,你这两天抽空找一下后勤,把西面的窗玻璃换了,这光太晃眼睛。”宋幼湘抬起头,交代廖秘书。
廖秘书点头,把这话记在心里。
……
京市那边,任志扬的季亚军抵达京市,两人气势汹汹地去找魏闻东算账,结果被告知魏闻东在外头出任务。
扑了个空,两只打足气的皮球,冷不丁被戳了一针,顿时就有些泄气。
俩人的大本营都在沪市,京市对他们而言,是十分陌生的城市。
任志扬虽然认了褚岁山做干爹,但京市这边他其实很少涉足,只有给褚刚山贺寿的时候来过一两回。
现在去褚岁山的住处,显然不现实。
“魏闻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呢,咱们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要不先找个招待所?”季亚军蹲在树荫底下,看看门卫森严的学校,又看了看身边的任志扬。
这家伙太执着了,明明知道褚岁山这么多年都是欺骗利用他,心里不肯信,非要找魏闻东问个明白。
“去华大,找宋幼湘。”任志扬目光沉沉,突然抬头。
本来还在左看右看的季亚军不干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死活不肯去。
“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啊,我陪你在这里等魏闻东。”季亚军往旁边挪了挪。
他不想见宋幼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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