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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燕熹未应承,笑了笑:“月下听禅,旨趣益远,月下说剑,肝胆益真,月下论诗,风致益幽,月下看美人,情意益笃,取自《围炉夜话》堂哥月下跟我说这个,真是辜负了此间银盆圆月,濯濯清辉,实在扫人兴致!我们已经没旁的可说了么?”
    “那倒不是。”常元敬隐怒暗捺,这位堂弟比起五年前判若两人,实难拿捏,余光瞟见蒋氏递来的眼色,略思忖方道:“我确实还有话同你说。”
    这厢暂不表,且说燕十三领着巧姐儿还有春柳夏荷去赶庙会,每年中秋,各寺庙对外开放,便是城民和商贩云集之地,从前多是祈福求财,求医祛病,卜问凶吉,如今可进行集市交易,杂耍卖艺,图个热闹安泰之状。他们乘马车过了相国寺,观音庙,碧云寺,大慧寺,一路未停,春柳问:“都人气颇旺,燕少侠这是带我们去哪儿?”燕十三道:“到了便知。”
    却也没多远,下得马车来,牌匾天若寺,亦是人烟阜盛的去处。前门皆是杂耍,上竿、跳索,相扑、装神鬼,吐烟火数十花样,二门则是江湖术士展摆幻术,猴呈百戏,鱼跳刀门,使唤蜂蝶,追呼蝼蚁,奇技淫巧,看得人眼花瞭乱,三门及院内皆是商贩在卖货,更是琳琅满目,燕十三要带巧姐儿去买桂花糖,春柳夏荷要看杂耍,约定时辰在寺门前会合,即各玩各的去了。
    燕十三则带着巧姐儿往寺里走,喧嚣之声渐渐抛在身后,过了大雄宝殿,连僧人都不见几个,月色却比外面更凄清明朗,殿房落下重重檐影,青石板铺的地块如覆银海,巧姐儿走累了,往台阶一坐,看着四周,有些害怕:“燕哥哥去哪啊,这里没有桂花糖卖。”
    燕十三指着不远处:“那里面有的!”
    巧姐儿望去,黑漆漆一排禅房,窗门紧阖,唯有当中一间,纸窗透出一点灯火青荧。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壹伍壹章 燕十三侠道柔肠 常燕熹将计就计
    燕十三上前叩门,并问:“师兄可在?我把巧姐儿带来了!”
    巧姐儿听闻觉得不祥,转身拔腿要逃,却是逃不动,低头一看,手脚不知何时被锁魂绳缠住,越挣扎,那绳索越紧,上古神物,黄幽幽的光芒浮游,勒的皮骨生疼,抬眼瞅着他,泪汪汪地:“我要回去找阿姐。”
    房中传出燕赤北低沉的嗓音:“让她进来,十三你在外把守,谨防僧人多事。”
    燕十三心底也不好受,一咬牙道:“ 巧姐儿你听好,捉鬼降妖,诓扶正义,还天下太平清明之盛地,乃我术士存活根本。你来路不明,人妖难分,我若姑息,待日后酿成大患时,民不聊生,族内离散,我终难逃罪责,是以宁可辜负你,也要解救天下苍生!我这师兄法力深厚,慈悲心肠,你但得有一丝善因,他亦会宽谅处置。实在不能,我会留取你一缕魂魄放入燃灯瓶中,此后余生陪伴你至死。 ”话毕,一把打开房门,将她使劲推入,不忍睹,再迅速阖紧。
    他的心空荡荡的,背靠红漆剥落的廊柱,仰望银河万里长空,风里听琴,月里听斧,殿前听钟声,佛前听梵呗,唯听不见房中动静。
    焦躁积郁满胸难解,还是忍不住,他转身走到窗前,舔指腹戳湿纸洞,凑眼往里窥,顿时大惊失色,哪里得见师兄,满屋竟是雪银粘腻如鸭蛋粗细的滑丝,横横斜斜,长长短短,织起一张八卦帐,毛脚将军稳中坐,但见它:爪如铁,毛似钢,一身乌铠甲,锋山石硬,多目明光,红笼高照,满嘴獠牙,银钻金椎,漫天张罗网,飞虫成聚血,这妖物俗语称为鼅鼄。
    他再看巧姐儿已被缕缕滑丝包裹成了粽子一只。身不由已直往那妖物嘴前送。
    燕十三顾不及许多,一脚踹开房门,抽拔降妖剑,招展伏精铃,咬破舌尖淬喷一口鲜血,剑遇血斩丝似切葱,铃沾血碾丝如挝粉,但听噼噼啪啪断裂声不绝耳,转瞬近至跟前,剑斩八腿,铃钻六眼,他张开收妖袋,大喝:“还不进来。”一阵飞沙走石,云重雾浓,瞬间恢复安宁,房中竟空无一人,歪梁斜柱,旧榻尘帐,海灯倾翻倒,佛像露泥身,不晓空置多久。
    燕十三想师兄明明告知在此地,怎生是这副不堪景色。转眼见巧姐儿跌坐在地,满脸泪痕,哇哇大哭,手脚还缚着他的锁魂绳,着实可怜的很。
    他心一软,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该她命不绝于此,还是顺其自然罢!上前默然替她解了绳索,手腕红红两圈淤痕,俯首吹了吹。
    “回府了!”他掏出帕子替她擦眼泪,哭的真狠,眼都肿了。
    巧姐儿哭的声声打嗝:“呃,走不动,你背我!呃!”
    燕十三没说话,把背转向她,蓦得感觉肩有负重,两条细胳膊绕上脖颈,起身双臂绕后把她往上托了托,走出房门,鼓锤震圆月,梧桐一叶惊,木鱼敲佛音,秋蝉几声鸣。他们往前殿而去,巧姐儿忽然转头朝那间房看了看,黑漆漆一排禅房,窗门紧阖,唯有当中一间,纸窗透出一点灯火青荧。她的眼底泛起猩红光芒,那亮灯一间瞬间燃烧起来,火势映亮半边天际。
    燕赤北坐在禅房打座,静静等着师弟带人来。他面前摆一卷金刚经,一只木鱼,一盏琉璃海灯照明,纸窗上月光渐满,树影参差,不晓过去多久,经已念完,却还无人可来。但听有洒扫声,煮茶声,落叶声,诵经声,却又声声渐远,他双眸轻闭,意识朦胧,万籁趋于静寂,陡然惊觉过来,但见海灯翻倒,经卷燃有半数,榻褥也星火连线,房中未有茶水,拂袖去扑,却连袖并烧,只得下榻避房而出,恰有僧人见火势蔓延,忙提桶端盆匆匆而来,却已是来不及,燕赤北一直站着,忽然有所觉,转首往某方向望去,却是月影挂枝,婆娑惝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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