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忖若真佛法无边,这世间怎还会有诸多的悲欢离合。
待念完经宣过宝卷,她们才走出殿来,因着无香客,两三僧人在洒扫中庭,青砖路面雕刻朵朵莲花,人踩之上心底便生敬畏。
高氏面容略显憔悴,开口道:“还没谢你,如今想起那只血玉镯子,我就浑身乱颤.....”她没说假,肩膀真就抖耸了一下。
潘莺温言安慰:“如佛所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目光扫过她平坦的肚腹:“高夫人此次能化险为夷,皆是你素日善行种下的因果,实不必谢我。”
高氏笑了笑,沉默会儿道:“或许是我求嗣太急之故,急必生变,易遭暗算,幸得大爷明理,二爷体谅,说服了老太太,暂不纳妾进房,等一两年后再看!”
潘莺“嗯”了一声:“这样甚好!夫人好生调养必有福报。”
“承你吉言。”高氏心情松落了许多,两人慢走低说,忽然望见前面有个月洞门,说来奇巧,月洞门两边水磨泥墙上,各贴着红底鎏金字的对联,写着:“妙音能除三世苦,威震远澈九霄云。”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壹叁柒章 高氏细说法僧明月 潘莺误入佛院迷境微博儿:“令卿释桉”
高氏道:“你可知晓,这里面是一处很有佛缘的院子!”
潘莺好奇地问:“从未听闻过,此话怎讲?”
高氏接着说:“天若寺前住持法名明月,道行颇深,佛法无边,能解前世今生,亦能助魂魄六道投生,他念经宣卷时总拉着帘子遮挡自己,嗓音易是千变万化,或如幼童,或似老翁,或声如洪钟,或声似草动,远闻似如来,近听若观音,无人知他是男是女,是少是老,这般过去十载,五年前他忽然说与此地尘缘已尽,披上袈裟,手执锡杖,脚踏芒鞋,背上装经书的布袋就要离开,众僧跪下苦苦哀求,他才道,我虽走矣,却留下后院,院中我种满五戒十善,却因天地幻变,开出五奸十恶,结成因果报应。你们不许封门、任其大敞,能进的则进,不能进的自然无门,此可保天若寺香火繁盛万年。说完此话,便调头离去,果真此后再无他的消息。”
她微顿:“你定要问我怎知之甚详,两年前在这里抄经诵福数日,住持宣读宝卷时提起过一次,是以记忆犹新。”
潘莺暗自诧异,她忆起还在桂陇县时,因着要随潘衍近京赶考,姐弟三人前往牛腰山兰若寺,遇到个和尚,其自言法号明月,那晚着实过的惊魂荡魄。
高氏朝她道:“既然我俩已走到此地,岂有过门不入的道理,正好彼此结个伴,一同进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景致!”
潘莺心动,暗忖即是僧人栽种的佛院,应无甚麽可怖的,便点头说好。
两人并肩往月洞门里走,高氏不知怎地趔趄一下,整个身子直往前扑,潘莺眼明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臂,高氏大呼口气,笑着道谢。
原以为进去会是佳木葱笼奇花灼灼之景,哪曾想花木虽多,却光秃秃不见片叶,枝枝桠桠交错,若一张蜘蛛网盘踪密结,一条溪流哗哗在淌,不清不浊,也难辨要去往何方,令人有一种萧瑟阴森之感。
天空不知何时阴云密布,似才落过雨,湿地泥泞多洼,潘莺撩起裙摆慢走,大抵走有一射之地,前面依旧无穷无尽,若不是鞋帮子沾满淤泥,她还以为仍站在原地未动。
忽听有稚童嗓音娇嫩在窃窃私语,她自言自语:“这里怎会有孩子呢?好不奇怪!”高氏没吭声,只是四处张望,抬手一指:“你听到的应是它吧?”
潘莺顺而望去,不知何时远处几棵树桠间,停着三四只鸟儿,啾啾唧唧有声,待她走近,大骇。那鸟儿竟是美人形,长约五寸,通体无毛,肤白似玉,却无衣可蔽,再看脸儿,烟眉笼愁,秋眼含泪。“这哪里是鸟,分明是妖物?!”她迅速后退数步。
高氏笑道:“你勿要害怕。它们也着实可怜,名唤花魄,其来历是这棵树若有三人上吊自缢,她们的冤苦之气郁在喉管难散,遂结聚而成此物,整日自顾诉说生前之事,却并不害人。”
潘莺想起曾听人提及过,这才心定,上前细观,果见它小嘴嚅动,一刻不得闲,似在絮语呢喃,却难以明了其意,忽觉脚底不慎踩着一个软物,垂颈看是只死去的花魄。
高氏蹲身捧起它:“被日阳暴晒而死。”再走至溪流边,掬水泼它,稍顷功夫,竟活了过来,张开手臂飞上枝桠,于旁的鸟儿无异。
她叹了口气:“世间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却命运多舛,遭逢厄运,走投无路才不得如此,想来甚是凄惨。”
潘莺听得心有感触,也哀怜了一番,两人继续前行,不过数十步,竟从林中转了出来,面前豁然开朗,有山有水还有一条官道,官道两边搭建数间店铺,大多在卖香烛纸马莲花座这等,在柜面上高高堆起挡住射来的阳光,还有屋檐插着幡旗的饭店,茶摊,及客栈,挑担卖西瓜石榴脆枣的乡人,背柴的樵夫,提一串鲜鱼的渔夫,还有推车的卖炭翁。总是熙来攘往的客不少,看形装仪态,应是来此处烧香拜佛的。
潘莺暗忖难不成她们由后院穿出,来到了大街上,遂朝高氏说:“我们怕是已走出寺庙,还是照原路返回罢,巧姐儿她们还在偏殿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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