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谢过,抱起阿妹回到西厢房,从食盒里取出面条和油糕,想想软声问她:“怎么会跑去常老爷房里?”
巧姐儿吸溜面条子:“大老爷房里有好闻的香味,勾着我的脚去。”又道:“我下次不去了。”
阿姐的表情似乎很难过。
冯春鼻子一酸,却不知该说什么,伸手摸摸她的头,去外头舀了铜盆热水端进常燕熹的房里,见桌上一堆螃蟹壳,又取来澡豆给他手指去腥气。
常燕熹今日酒接连吃的多,终归有些微醺之意:“瞧把你妹子饿得,你知道饥饿的滋味么?”
怎会不知呢!她前世死的时候,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冯春抓住他的手揉搓澡豆,听他接着说:“我曾在烟瘴之地七天七夜不进水米,所幸弥留之际抓到一条蛇,我一口咬下,只觉鲜腥的血液淌进喉管,汩汩暖热而急促的涌入,差点被呛死!”他反掌攥握住她的手,目光平静覆满寒霜:“我就告诉自己,若有命再遇到那害我至深的人,我定当千倍万倍的报还她!”
冯春以为他说的是戍守边关的事儿:“你后来杀了他么?”
常燕熹冷笑两声,盯着她发髻上插的白珍珠风凉针:“杀了她有甚麽乐趣!我有九九八十一种手段,要令她生不如死!”
“愿你如意!”冯春看了看他,醉的着实厉害!伺候他洗漱再扶上榻歇息,放下帷帐,把桌上收拾干净,挑暗了灯芯,端起铜盆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回到房里,巧姐儿揉着眼睛还在等她,洗漱后沾枕就睡熟,冯春这才松口气,紧绷的心落回原处,把剩半碗的面条吃了,又吃掉两块油糕,因是凉的,喉咙直起腻,喝了两盏热茶方感好些。
她想起常燕熹说的吃蛇那些话儿,不由地怔忡,前世里他被打入诏狱受尽折磨、后判流徙烟瘴之地服刑,走出城门时,其实她也在的,听得他愤恨至极的怒吼:“潘莺你这毒妇可在这里?你听好,你这毒妇,你这毒妇,你好生等着,但得我有归来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她没等到他回来,就先死在了桃花如锦烂春城的时节。
常燕熹忽然睁开眼,窗外更深露重,他趿鞋下床,换了夜行衣,出房,迅速消失在院门外。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贰柒章 常二爷银库追迷案 冯春娘街头度七夕
翌日,常燕熹正在用早饭,一个衙差火烧火燎来禀报,张府尹有急事请大人前去正堂相商。
常燕熹不慌不忙地吃着碗里最后几只馄饨,也就此时,曹励一阵风的卷帘进来:“昨晚出了件大事,你怕还不知!”他坐下接过冯春递来的碗筷,挟起一只野鸭菜包,一口咬掉半个,接着说:“昨晚银库被洗劫一空。”
常燕熹蹙眉问:“被谁发现的?”
“还能有谁!”曹励道:“轮守的库丁五更来换值 ,见皆中迷毒昏晕不醒,银库被打开,里面什么都没了。”
常燕熹起身洗手:“原来张府尹说的急事就是这个?”
曹励压低嗓音:“我来时听到些议论,似要把屎盆子扣在我们头上。早晚无事,怎地我们一来,这钱库便被洗劫了?有监守自盗之嫌。”
常燕熹没说什么,径自往外走,曹励把筷子一放,连忙跟在后,冯春给他们打帘,顺嘴说:“稍会我要带巧姐出府买些用的。”他们走的很快,也不晓有无听到,很快就没影了,巧姐儿钻进来,嚷着要吃桂花糖藕粥,常燕熹不嗜甜,一锅都没动,她两人便围桌拣爱吃的吃了,再拾掇一番往府外而去。
常燕熹和曹励进了正堂,大小官儿来得满当,三五结群窃窃低语,神情各异,张淮胜谁也不理,背手走来走去,急似热锅上的蚂蚁,见到他俩立刻近前拱手见礼,常燕熹面不改色,颌首回礼,往太师椅撩袍而坐,衙差捧来热茶后,退到门外。
“何事匆匆请我来商?”常燕熹端盏吃了两口茶,才问。
张淮胜抬起袖管拭满额汗珠,苦笑道:“发生什么,常大人真得不知?”
常燕熹把茶盏重重顿于桌面,脸色一沉:“张大人说的什么话!你府中的事我怎会知晓!如此便可治你以下犯上之罪!”全无所晚筵席中觥筹交错的亲近之意。他双目冷冷扫过众人,又道:“我和曹将军此次奉旨带兵到此平乱,你们需把流寇现在何处、有几数人细报上来。否则将以谎报军情上报朝廷,莫怪我不给情面!”
有俗语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一众瞬时被震慑住,皆摒息默立,不敢多言,张淮胜跪地求饶,曹励道:“你因何事急得六神五主,现可说了。”
张淮胜详述昨晚酒醉回房歇下,五更时库丁遭毒烟迷昏,银库被洗劫经过。常燕熹凝神沉思,稍后方问:“库丁管事何在?”
不多时,库丁管事赵五前来拜见,他哪见过这等阵仗,扑通跪在地央那瑟瑟发抖。
常燕熹打量他片刻:“赵五,你每日会盘点库银,昨还有多少余量?”
赵五回话:“近几月所领三州七县涝的涝,旱的旱,奉朝廷之命开库赈灾钱粮,如今还余百万银两。”
“你们平日如何轮守?”
“每一个时辰换一次,每次三人驻守,因近日惧那流寇来犯,三人增至五人,外门还有衙吏轮值。”
又问了些细节,赵五都答得颇为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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