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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丁肉丁笋丁馅的,三鲜包子。”
    “翡翠烧卖,千层油糕,还有灌汤包子,你来嘬,一包肉汤喛,鲜!“
    “蟹壳烧饼,咬一口,酥脆,满衣襟白芝麻!
    “流油的腌蛋,加糖的糯米粥!”
    巧姐儿不知何时醒转,闻着香味儿,咂吧着手指头,显见是很饿了。
    冯春让车夫停一停,在就近的小吃摊子,要了一碗虾籽馄饨,寻个桌子坐下,稍顷功夫,馄饨便热腾腾地端来。
    她们一个喂一个吃着时,忽见数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由个婆子在前带路,排成队走着,皆穿细软绸料的衫裙,发上簪花插翠,再细瞧脸儿,白皮水眼红唇,各有姿容,相同之处,一色的腰肢拳头粗细,脚足似莲小,婀婀娜娜,似宫灯上画的美人。每个都跟着丫头,有怀抱月琴,有手托琵琶,有腕上挂萧,还有拿竹笙,提胡琴的。冯春听旁有人道:“豆花院教养的瘦马名不虚传。”有人问:“她们去哪儿?”有人回:“还能去哪儿?一准是扬州城又来大人物,去陪筵唱曲子。”
    冯春原当巧姐儿瘦弱,看她们如烟柳模样,倒觉得庆幸,用过早饭,复上马车,过几座桥,来到扬州知府,但见府衙坐北朝南,四面风火墙,有大片黑灰的焦痕,三五衙吏站在梯子上,把歪斜的大匾重新端正。其中个年纪长的衙吏走到冯春姐俩面前作揖,又朝她身后看看无旁人,迟疑问:“夫人可是随常大人和曹将军来哦?”冯春回礼道:“我不是谁的夫人,随常大人身边伺候,他们去见故人,命我先行回府。”
    那衙吏不再多问,领着她们进门,站梯上的几位斜目睃身影远去,再互换眼色,低低嗤笑道:“来平乱还带着妇人,常大人怪会享受!”另个道:“他却是错了,我们扬州出美女,不说青楼翠馆的娼妓超群,单那瘦马也是天下第一。”还有道:“平乱已来过三拨人马,鬼六三枪(有点本事)又怎地,还不是连拿带人的回去,噶趟也要搭浆(做事糊弄)。”有人咳嗽一声:“又油嘴搭花(胡言乱语)!”一时没了声音。
    冯春和巧姐儿跟着衙吏路过府尹办公的正堂,进右侧的角门,是条两人宽的夹道,阳光晒的青石板路发白,因是南北通风,倒还凉爽。进了内门,有树有花,有井有径,有池有石,三间正房并东西厢房,院落虽小,却也精巧雅致。
    冯春忽然听见女子笑声,衙吏也听见了:“隔墙外是府尹张大人的家眷居所。”她抬头望,那边的榴花红胜火,结的石榴熟透裂开,露出满腹的水晶籽。衙吏道:“房间已让粗使婆子打洒干净,舟车劳顿,可先歇息。”又简单说了两句,就退出门去。
    冯春抱起巧姐儿进了西厢房,净几明窗,墙上挂着一轴山水,案上燃着一炉香,桌上摆着一壶茶,一张床一张矮榻,两把椅,窗台搁着瓶花和盆玩,给单调简室增添几许意趣。她先收拾箱笼,忙得汗湿透背,再打来热水给巧姐儿沐浴,自己也顺势洗擦一番,待收拾干净,两人在床上笑闹会儿,搂着困着了。
    常燕熹和曹励打马奔出市街来到观音山,穿过三亩蔬菜瓜田,两亩树栽花草,绕过十里荷花鱼塘,便到一处山斋,两人把马拴在梧桐树荫下,推开虚掩木门,院中十分清幽,蔓草为地,藤萝为墙,葡萄为架,蔷薇为棚,花叶正盛,遮阳蔽阴,一男子散发敞襟躺在卷棚内午睡,听得响动坐起来,两小厮从房里奔出来,待要询问来者何人,他已大笑着摆手:“不必问了,我知晓是谁来!你们去把我罐里的好茶泡了招待,再把大螃蟹蒸熟端来。”
    常燕熹亦露出笑意,和曹励走进卷棚随意坐了,伸直腿,打个呵欠道:“属你闲云野鹤日子过的最快活!”这位男子是何人,姓庄名天合,字泰安,曾和常燕熹国子监同窗,后为同袍,同带兵征战沙场,一时风光无限。但他是个至孝之人,宁愿舍弃大好前程,只为照顾家中老母,前些年母逝后,朝廷也曾来邀他官复原职,无奈早把争名夺利之心淡透,皆寻了借口推托掉。
    小厮捧来茶水,还有一盘冰湃的西瓜,绿皮红瓤黑子,常燕熹吃了两块,想到冯春最好这口......想那毒妇作甚!
    庄天合看着他俩,笑问:“什么风把你们吹来?”
    曹励回话:“你不知么?扬州涌入数名流寇,惊扰民生,我们接圣旨前来平乱。”
    庄天合摇头:“毛贼倒有,却不曾听闻什么流寇作乱,或许是我常居这里,不进街市,而孤陋寡闻了。”
    常燕熹思忖道:“我早时至扬州,观城门内外倒还安定,民众也未见慌张,此前兵部遣派两次将士带兵前来,均无功而返,也是蹊跷。”
    到底哪里蹊跷,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贰伍章 吃螃蟹惊闻秘密 替更衣回首从前
    小厮捧了一盘红通通的大螃蟹过来,三样姜醋浸橘丝调成汁儿的蘸碟各搁在他们手前,香味扑鼻。
    庄天合笑说:“我这螃蟹今年尤其肥壮,你们好口福。”又问曹励:“不知你吃不吃?”
    曹励道:“我祖家镇江,自小吃蟹,晓得扬州螃蟹最好,从前戍守边关,每到这时想的不行,也不得一只来吃。”
    庄天合颌首道:“你尽管吃,我用坛子封了数只,你别时可以带走。”曹励道:“不会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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