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荟端着水盆走进客堂,便见有人已经先她一步在擦拭柜台,动作麻利,干劲十足,待看到那人的脸,她惊讶道,
“你……你不是赌坊的人吗?”
这人夸她护主,若非场合不合时宜,她都要笑出来,就多看了几眼,把他记住了。
张时眼珠子一转,挠挠头:“我只是偶尔去赌几把,并非在赌坊做工。”
他孤身一人,一穷二白,总希望能天降横财让他改变命运,不过也只是小赌。
一来兜里本就没几个钱,二来他经常出入赌坊,见过不少把全部家当输进去要抹脖子的,就怕了。
说句心酸的,赌坊把他这种人当作是充人气儿的,也会给个好脸色。
也不知卫衡是怎么注意到他的,让他配合着演了一出戏。
他别的本事没有,说几句瞎话那是信手拈来。
青荟可想不到背后的弯弯道道,因着那句话,就对他有了好感,把他原本的脏水盆换走,
“那你接着干,我去打扫后厨。”
……
天光大亮,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起来。
卫衡让张时用小板车拉上二十坛酒,跟着他来到赌坊后院。
说好一斤瓜子一坛酒,他没想到霍七那个粗旷的汉子,嗑起瓜子来,不输给那些喜欢唠闲嗑的妇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也不怕用力过猛嗑崩了牙齿。
赌坊的人看到卫衡,像是看到了财神爷,老远就堆起笑脸迎上来。
被赌坊的人看作是财神爷多半是冤大头,不过卫衡与他们是合作关系,并不一样。
加之霍七对他的评价很高,大家额外的热情。
卫衡拿到银票,微微一怔,诧异地看向霍七。
不过是八卦闲事的赌注,虽然张时那一笔把当时在赌坊里的人兜里的钱都扒干净了,可六千两是不是太多了?
霍七未语先笑,周围的人也跟着笑,笑够了才开口:“在你第一次登门之前,来我这地儿的不管有钱没钱都是爷们,来这里的妇人都是为了扯着自家爷们的耳朵回家的,这些日子来坊里的妇人都是下注的,你这是给我们赌坊打开了一个新的门路,合作费就不收了。”
前面所言非虚,那些无事喜欢扒家长里短的妇人听说俞家的事设了赌局,都想参一脚,不过也就是图个乐子,只此一遭。
霍七看中的是卫衡的潜力,想交下他这个人。
初来乍到,没身份,没背景,没银钱,连记忆都没有,和张时那种人相比,差到哪去?
可人家通过这一件事,既解决了家里头的麻烦事,外面的流言蜚语,末了,还能赚上一笔,试问有几人能做到?
别的不说,手上有了银钱,做事能更顺遂一些。
卫衡心领神会,诚心诚意地致谢。
霍七下巴一扬,手下的人呼啦一下冲向板车,人手夹着两个酒坛子,笑容满面。
霍七赶忙道:“那些酒都是老子出力赚来的,都是老子的,谁也不许贪。”
想起来就觉得嘴巴疼。
手下的人眦牙笑着,他们不用自己拿回去,反正喝的时候都在一块儿。
出了门,卫衡扔给张时七十两银子,让他先回去。
卫衡没有把赌局的事告诉俞家人,酒钱要自掏腰包。
但酒钱只需六十两,怎么多出了十两?
张时疑惑地看着卫衡,卫衡道:“多出的是给你的。”
张时一听,眉开眼笑,道过谢后,乐颠颠地推着板车走了。
卫衡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多停留了一瞬。
上辈子,大约在半个月后,张时应招成为酒肆的伙计,后因偷偷昧下十两酒钱锒铛入狱。
早年,张家村曾发生了一场山洪,张时的血亲都死在那场山洪中,他自小就帮人家做活换口饭吃,村里有个老太太很照顾他,平日里会给他做些缝缝补补的活。
在旁人看来,这不算什么,补丁更是让人感到羞耻,于张时来说,那一块块补丁却能让他感受到如同亲人般的关爱。
老太太年岁大了,经常会头疼脑热,治病的钱都是张时出的,这一次,老太太突发急症,药钱是十两,张时拿不出来,这才铤而走险。
做完这件事后,他干活明显更卖力了,凭着他的巧嘴,哄着食客多花了不少银钱。
俞景山察觉后,觉得他可能是有什么难处,只多留心了几分,并未声张,反倒是老太太的家人带着官府的人来到酒肆,直接把人抓走了。
却原来老太太只是装病,想用这笔钱给孙子娶媳妇,担心张时发现后会闹起来,就去官府揭发了他。
俞家人并未深究,从轻处罚,但这件事成了他一辈子抹不去的污点,走到哪里都被人戳脊梁骨,被迫远走他乡。
有了这十两银子,就能避免那些事,还能给店里留下一个好伙计。
……
“卫兄。”一位肤白俊俏的小郎君,急走几步来到卫衡面前,眉飞色舞地说出了好消息:“娘子说,你家的酒客人很满意,从下个月开始,每月月初先备上一百坛二斤装的,不够的话再追加。”
下个月?
这是故意卡着银钱,不想让他赎回玉佩。
卫衡没有多说什么,拱手致谢:“多谢齐兄。”
上辈子,正是齐逸的娘子金牡丹把他的玉佩带去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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