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岚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必如此。”
文修讪讪一笑,被发现了,赶紧示意她多看几眼,要不然该回去了。
没过多久,她亲自放下帘子,表示想回去了。
这让文修大感惊奇:“孙家如此苛待你,你不多看几眼泄愤吗?”
“有什么好看的,如今的他们没什么可看的,又不是美景风光,不足以令我再看一眼。”
她甚至想永远也不要见到这些人了。
她态度很坚决,文修看着看着就笑了:“也是,看他们,费你的眼睛,不值得。”
文修:“走吧。”
云三驾着马车就要走,此时一股风吹开帘子一角,让余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等等。”
文修:“怎么了?”
余岚又一次掀开帘子,看向某个摊子,那摊子上卖的小物件的轮廓和小贩的身形都像极了当初施舍给她一个包子的人。
她指着那处:“那小贩曾赠予我一个包子,我可否下去答谢一番。”说着就要将手上唯一的镯子取下。
文修拦下了她,直接喊来云三:“给那小贩一锭银子,就说文府中人回谢包子恩情。”
云三应是。
穿着破棉衣,把手揣在腋下取暖的小贩等云三好声好气地将银子递过来后好一会还傻愣着,他是万万想不到有此机遇的。
一时间狂喜,能过好长一段时间好日子了!
所以他这是转运了?听那人说的,好像还是那乞丐婆给他的银子…
小贩捂紧了手里的银子,决定今天收摊了!反正雨天也没有人。
.
这件事过后,余岚彻底放下了心里仅剩的疙瘩,每日就在文府吃茶听曲,过上每时每刻都有人伺候的日子。
更闲时,她会雕刻那只碧玉梨花簪,她的雕工不算好,但是胜在玉石管够,又有闲适的心态对待它,因此即使是慢慢磨也成了型。
簪子仿着树枝的枝干,并非笔直,而是带着树的纹理,枝上三四朵,惟妙惟俏。做好的那一天,被文修看得正着。
他眼疾手快地将簪子拿在手上,笑着说:“梨花漫天好,采撷此一支,便是年年岁岁花常在,女客能不爱?”
余岚知道他又开始皮了,也只是包容的看着,噙着笑,看他闹。
文修眼睛一转,适可而止,又问:“既然做好了为何不戴?”
说着就想递过去,却听她说:“老了,便不戴这些了。”
文修手上动作停下,转了一个方向,顺势将簪子替她戴上,末了夸赞道:“戴了才知好不好,不戴又怎知,我看着挺好。”
余岚伸手去摸,待摸到微凉的簪子后,才扶了扶发髻。
“你此来有何事?”
文修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吹散雾气后说:“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问你今年生辰想要怎么过?”
余岚的生辰在十二月底,前几年他们游山玩水,好看好玩的实在不要太多,现在回来了反而不知道以什么形式过生辰了。
她说:“生辰就不要费心了,我不兴那个的。”
“既如此…”文修沉吟了一会,“那便随意了?”
余岚颔首。
老夫人认真点头的样子,差点让文修破功,随意是不可能随意的,他已经让人买了满城的烟花爆竹就等着她生辰燃放,江都最好的歌舞技艺人都被他请到了府上。
借着喝茶的机会,将杯子挡在嘴边,压住那抹笑意。
.
生辰之日一眨眼就到,一大早文修就在厨房忙碌。
擀面,拉面,下锅,捞起,打蛋…
他在做长寿面。
等大功告成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他正要将面汤装在一起,下人急匆匆地跑来,临到他跟前还摔了一跤,脸上带着慌张。
“家主,老夫人不好了!”
这一句话直接让文修的脑袋炸开,来不及再做什么,手上的东西随手一放,他赶紧跑向余岚院子。
这大半个月她的精神头的确不好,但是他以为至少还能再撑一些时候的,怎么会…他不愿意相信。
一路跑着,冰冷刺骨的风划过脸颊,小小的雪粒沾在脸上,比这更冷的是文修的心,在见到余岚的那一刻,这颗心就如同被冰封住,凝住了全身的血液。
苍老的余岚一直闭着眼,耳边是大夫说的“老夫人最多还可弥留一刻钟”的声音。
文修让周围人都出去。
他跪在床侧,替她掖了掖被子,即使没有触碰到这人的身体,但被子里的温度却还不如他这个自风雪中来的人。
“余岚…”文修缓声呼唤着。
没多久,她转动眼珠子,费力地掀起眼皮,睁开眼睛,最先看到她面前的文修。
沙哑的声音响起:“…你来啦。”
她又看向四周,许是觉得有些暗,问他:“点上蜡烛了吗?有些暗。”
文修看向四周三盏烛火,没有迟疑地立刻应道:“我马上点灯,很快就亮起来了。”
等灯点上了,余岚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睁着浑浊的眼睛只能感受到一片晕黄的颜色,缓缓的笑了:“罢了,你带我出去看看景吧,花园里的树都秃了吗?”
“天气太冷了,我们不出去了好不好,等春天,春天来了再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