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罗哑然失笑,明白安阳郡主是色厉内荏,必定隐瞒了些事情,不好说出来。
但她的话也没错,凌霄宗到底是派人来了,自家师父和圣上的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刻意服软道:“殿下想岔了,不过是觉着蛊虫新奇,又担心其中隐患,所以多问几句。”
“嗯,你倒是识相。”
她神采带着点骄傲,很满意明罗的态度。
“我脸上的...蛊虫,发作已有三四日,除了浑身发痒,口干舌燥了些,并无其他不适。可对女子来说,容貌极其重要,你到底有没有法子?”
蛊虫的发作都有时间段,安阳郡主此刻能在她面前,看来还不是无药可救。她想了想,开口解释道:“我没有法子。”
她说得淡定,郡主的眼睛可要瞪出来,明罗适时补充,“不过,我知道谁能解你的蛊毒。”
“谁?”
“临安钱塘江的罗刹鬼。”
安阳郡主半信半疑,片刻才缓慢质疑:“鬼怎么能解蛊毒?”
第四十一章
明罗口中的罗刹鬼,是他的名号。
早年间,湘西有八大姓,分别是彭、田、向、覃、龙、石、麻、隆,这八个家族在他们的地带可谓是呼风唤雨。
罗刹鬼本家姓龙,他排行第八,人称龙八爷。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单独叫姓氏倒是霸气,搭上个八,叫着叫着就跟王八似的,怎么听怎么变扭。
龙八爷自个也不喜欢,奈何这称呼是从上到下都统一,他也不好搞特殊。不过他既能被叫做爷,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苗疆的地界,八大家族都藏着看家本领。
龙家擅长养蛊,不管药蛊情蛊,经他们手出的货,无一不说好的。
龙八爷从小看长辈炼蛊,年纪轻轻就得了一手秘法。他性子外放,仗着家族名声,颇有点嚣张。
平生好赌,这赌得还不是随随便便的银子,在龙八爷眼里,金银的赌是最低等的,他们苗人,要赌就得斗蛊。
这里头的门道,还得从养蛊说起。
原先八大家里只有龙家精通这门技术,后来嫁了个女儿给石家。许是夫妻感情好,姑娘就直接把养蛊的手艺教给了石家。
龙家吃了个哑巴亏,也不好说什么。但石家做起蛊虫生意,如何也影响到两家的关系。
于是便立下个规矩,族中每年举行场斗蛊仪式。谁家的子孙赢了,今年的生意大头就由谁家出面。
斗蛊比的是什么,蛊虫都是其次,比得是见识。谁认得的毒虫多,想到的方法狠,谁就能获胜。
龙八爷对这些虫子可谓如数家珍,比起长辈他又更豁得出去。
曾经试过用自己的血养蛊虫,那可是一年一日都得割血喂养,直把蛊虫养得嗜血如命,拿出去比赛,从未失手。
龙八爷仗着嗜血蛊这宝贝,连续好几年摘得头筹,风光两无。石家咬碎牙齿往里吞,既然自家想不到法子,就找个外援。
不知从哪片深山老林请来的高手,只逮着龙八爷,要斗蛊。
原本是不想答应,龙八爷高调归高调,脑子还不傻,明知道这是石家专门招来对付自己的,哪会凑上去。
没想到高手看出他的躲避,即刻骂了几句嗜血蛊,激将法一激。
他那会儿到底年轻,撸起袖子露出膀子,非要和他较个高低。
结果可想而知,龙八爷的嗜血蛊被对方不知名的蛊虫吃了个一干二净,自己被反噬,舍了一只眼睛才了结此事。
自觉无言面对江东父老,一路颠沛流离跑到临安,随便找了个钱塘江旁的破庙住着。
原先钱塘江还叫做罗刹江,每年汛期涨潮,涛声震天,要是碰上大雨下个不停,那就是江水倒灌,水患频发,一死要死许多人。
老百姓敬畏水神,就在旁边建了座庙,因江水奔涌好似罗刹,便把寺庙叫做罗刹庙。
龙八爷在此处住久了,天天披头散发,穿件破烂衣衫,不修边幅。
唯一的生计是替小孩子批命。
用张大红的纸,写上生辰八字,他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就能说出你家孩子日后如何如何。
按理说他是炼蛊的,却干起了算命勾当,说他神棍的也有,说他骗子的也有。
后来不知谁把他龙家炼蛊的事传开了,百姓忌讳。
看他成天躲在破庙里,神神叨叨,越发害怕,慢慢就没人找他批命。
龙八爷也不管,吊儿郎当地往谁家做生意门口一趟,别人嫌晦气,定会给他点钱或者吃的打发,靠这本事,也算混口温饱。
明罗带着一壶黄酒两只烧鸡上门,倒把他唬了一跳。
全因为这是旧时找他批命的古法,龙八爷批命,从不要金银,就贪那口滋哇流油的肥鸡。
眼下掰掰手指头,少说有十年没见过鲜嫩的鸡肉了。顾不得她后面还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忙把三个人请进去。
明罗瞥了眼安阳郡主身边的男人,他手里抱着佩刀,谨慎地关注着龙八爷。
听其他人对他的称呼,似乎姓袁,是几个镇妖司司尉的核心人物。
安阳郡主带着帷帽,嫌弃破庙堆满干草,空气污浊,连打着喷嚏,又顾忌脸上的伤,不敢幅度太大。
她站在离龙八爷老远的地方,不肯再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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