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他们总觉得事情发生在一处,都是互相关联,现下才觉得各行其道。可主家死在草地上,仔细看面容也算年轻。
明知道今日百鬼会挣脱壁画,好端端怎会自己跑来送死。
明罗一头雾水,反倒是楚泱有了思路,突然道:“昨夜他说,自家老爷子一直在家,可我们三人都未曾感受到人的气息。”
他对上一藏方丈温和的神情,还是继续说下去。
“这个老人家要么是早就没气,要么就是有故意屏息的法门,总之不是个寻常人。”
扶黎听着立马动身跑到门外,四下环顾,哪里还有老爷子马车的踪影。他懊恼地拍了拍大腿,半靠着门槛,愁眉苦脸。
“照你的意思,我这阴兵的事,还不算完。”
三人都没想到有这一遭,乾州四通八达,地域广阔。
要是真的去追,恐怕也有的折腾。但不去追查,想想苏府养尸地的险恶用心,就更不安心了。
一藏方丈安慰道:“各位不用着急,不如先看看,对方是否留下线索。”
这才是最要紧的,原先只注意到水井和绣楼,现下又转到后院的住房里。
有痕迹的是一间故意隔出来的房,前宽后窄,两边摆着盆栽,绿油油的,根部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
就只有两扇窗户,修得很高,似乎存心不想让人打开。
床也很窄,仅能容纳一人躺在上头,枕头旁边放着旱烟袋,绑着个锦囊。明罗拿起来闻了下,没闻出个所以然。
一藏见多识广,打开香囊瞧了瞧,脸色大变,听得他说明里面装的是尸魂粉,各个都泛起股恶心,倒不是东西恶心,是人心险恶。
尸魂粉是怎么来的,就得说到景佑初年,一桩震惊湘西的大案。
当时正逢国丧,举国同哀,喜事白事都不能大操大办。但湘西的地界,自古就邪性,口口相传的传说闹得人心里犯嘀咕,就牵扯出一大串的规矩。
本地人相信,白事要做足。
家里有上了年纪的人,要提前找棺材铺,准备好寿衣。
一件还不成,得四五件,才显得重视,棺材要三寸帮,五寸天,木头红松黄花松各有不同,要是有些钱,总归选最好的,求个安心。
等人一咽气,甭管是半夜还是白天,都要让家里头的长子长女站在大门口,对着西南喊三声光明大道,做完了才能入殓。
给死者穿好寿衣,往嘴巴里放个红绳串好的铜钱,放进棺材里。这时候不能全盖上,要留点缝,这叫做人留一线。
给那些亲人们再看最后一眼,也是怕万一死者有怨,过早封上怨气积聚,不好下葬。
接着哭丧烧纸,开设灵堂。堂前要点长明灯,在碗里放油,摆在灵堂前,守着的几天决不能让长明灯灭了。
一旦灭了就是死的不安稳。
祭品鼓手一应俱全,安排好按着阴阳先生看好的日子下葬。孝子贤孙叩首送行,旁边有人扛着纸马,一路走一路洒纸钱,跟着队伍到安葬处。
长子挖第一铲,这时候才能钉死棺材,棺材盖上用铜钱摆北斗七星。
埋土的时候,还要在坟前磕三个头,最后用第一铲土压住坟头纸,所有都做完,人都要瘦一圈。
就说有这么一户人家,样样做全,人家都说他们孝顺,国丧期间虽不能大张旗鼓,但仔仔细细什么操程都没错,按说也不该有什么。
偏偏这家人整宿地做噩梦,梦里是自家老娘在家里哭,一边哭还一边划拉自己的脖子,把主人家给吓个半死。
惊醒过来,一看外头三更天,也不管不顾就去找了阴阳先生。
那先生也有点经验,亲人托梦无非是坟头有事,要么就是缺钱花,地府那也不是做善事的,样样都要钱。
可这家人才下葬没多久,纸人纸马当天没少烧。
那必定就是坟里出事,阴阳先生也不含糊,当下就叫上几个徒弟,带着主人家去看坟。
到地方一看,哪里还有尸身,墓口大开,土墩墩上只剩下个破棺材。原本以为是摸金校尉路过此地,手头紧,顺手牵羊些陪葬品。
但墓里的金碗筷子一个不少,独独缺具尸体,众人寻思,没见过尸体也值钱的啊。
虽说湘西有些地方,有冥婚的恶俗,但这可是他家的老母亲,年过百半,偷尸成亲也轮不到。主人家傻了眼,不知道该上哪追究。
后来,湘西地带接二连三地被盗尸体,官府坐不住,请镇妖司下来追查。
镇妖司那时候刚建立,急需功绩来立足,自然是拼了命的查。最后连绵十里地,蹲了好几个晚上,捉到一伙人,是西边小村子里的,穷得叮当响。
不得已被一个道士雇来偷尸,他们也是第一次干,没什么经验。惊动了官府,直接被拷打询问,立马就把道士的事情供出来。
说那道士拿出白花花的银子,只要他们月黑风高,去西山脚下挖坟偷尸就成。
大伙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上害怕。
有个人聪明,多嘴问了句尸体能做什么。这道士反倒是来了兴趣,吹嘘说,自己早该死在十年前,却意外得到本奇书。
上面说用尸身在地底日积月累,会生出尸油,把那东西混在水里喝下,保证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村里人没读过多少书,以为道士就是异想天开吹牛不打草稿,也没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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