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努力让放松紧绷的肌肉,刚才那场酷刑太狠了,肌肉自己记下反应。
殊不知,这声道歉却是让许裴昭更难过。
上药时是前所未有的艰难,每前进一分,她眉头皱得更紧。
贝齿紧咬着唇,压出道道深深的褶皱。
许裴昭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更加轻柔地给她上药。
上完药,安乐又出了一身汗。
许裴昭回来后,心疼地将她搂紧怀中:“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安乐搭上他的腰,在他心口蹭了蹭:“好困,睡觉啦。”
发顶被他亲了亲,他气声道:“睡吧,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安乐没听出来他语气中的异样,又在他怀中睡过去。
第二天,许裴昭刚从许府出来,便见常年侍奉在皇帝身边的那位公公已经候在了门外。
门外还有一辆雕龙画凤的马车,公公见他出来,笑盈盈地说:“陛下宣召世子进宫,请世子随咱家觐见。”
许裴昭咬咬牙,什么都没说,随他上了马车。
还是他来过的尚书房,皇帝依旧坐在桌后处理着公务。
他掀开衣摆就要跪,皇帝却道:“自家人,不必这样客气,赐座。”
许裴昭顿了顿,依言在旁边坐下。
皇帝放下手中笔,仔细观察他。
不同于上一回神清气闲,今天他脸上阴郁得厉害。
“昨日钦天监监判孙秧之女在翰林院外意图谋害恭亲王世子已在京中传开,孙秧在尚书房外跪了一下午,此事你想如何了?”
许裴昭这才抬起眼,他轻声问:“臣想如何便能如何吗?”
皇帝笑了笑:“恭亲王乃朕一母同胞之兄长,朕年幼之时,时常受恭亲王之爱护。你乃朕兄长独子,有人害你,朕自是要为你主持公道。”
闻言,许裴昭眼睫颤颤,他又问:“臣能要了她的命吗?”
皇帝眼中闪过讥意,面上却不显露半分:“那谋害皇族之人,本就罪该万死,又有何不可?”
良久,许裴昭摇摇头:“她犯下的罪,自是该依照律令审判,不该由臣说了算。”
哪怕他现在想将那女子碎尸万段,但他不能这么做。
小乐喜欢的是风清朗月的他,不是心思阴晦、随意抉择他人生杀的他。
为了小乐,他断不会做那等视人命如草芥之人。
皇帝勾了勾嘴角,淡声道:“想清楚了?”
许裴昭答:“想清楚了。”
皇帝却说:“为什么?明明你能够手刃仇人,只要你一句话,朕便可以为你杀了她,已解你心中痛快。”
许裴昭这才抬起头,他道:“臣妻不会想让我变成那种仅凭一己之私决定他人生死的人,臣不会做出让她难过的事。”
“啪!”
皇帝一巴掌拍到桌上,脸色微沉:“荒唐,七尺男儿怎能耽于情情爱爱,你可以是不愿,你可以是不屑,你怎能因为一个女子决定行事准则。”
却见他脸上的阴郁散了些,嘴角泛着笑:“圣上觉得很荒唐吗?”
他忽然忘了君臣之理,目光对上皇帝的视线:“圣上说,臣父亲是对您爱护有加的兄长,那臣是不是也能将您视为亲人,说说心里话?”
他道:“当初小乐嫁给我的时候,我身无所长亦无任何傍身之物。当时我娘病入膏肓即将撒手人寰,是她想办法赚来钱银,将我娘送去看大夫,将我娘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后来救回我娘之后,也是她早出晚归,创造条件送我回书院。我能在书院心无旁骛潜心修学,我能从一个农家子翻身考上状元,全然依靠她。若是没有她,我现在身在何处,生又如何全是变数。”
“我之所成皆由她,我视她为命里明灯,又何错之有?”
黑漆漆的眼眸里,情绪在翻涌。
若不是情况不许,恐热泪又要盈满了眼眶。
他继续说:“您或许以为我是因为那孙秧之女意图害我,我才想要杀了她。”
顿了顿,他摇摇头:“其实不然,外人如何待我,我根本就不在乎。我想杀她,是因为她害小乐间接吃了不少苦。”
“我之心上明珠,怎能忍他人夺之害之?”
最后一个字的余音在尚书房里散去,许裴昭站起来,重新掀起衣摆跪下去,重重磕下头:“臣失言了,请圣上责罚。”
“罢了。”皇帝挥挥手,让他退下,“此时如你所愿。”
“谢圣上恩典。”
等他出去之后,皇帝才同身边公公说:“堂堂世子爷,竟这般儿女情长,真叫朕不知该如何说他。”
公公笑道:“当年恭亲王也是个重情义的人,世子爷不愧是恭亲王的儿子。”
“是呀。”皇帝神情陷入回忆,“当年皇兄便是重情义,所以才会……”
他摇摇头道:“派人去告诉刘哲,谋害皇室之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若是办不好这件差事,从哪儿调回京中,便给朕滚回哪儿去。”
“是。”
公公低眉笑,领了命令就要出去。
“等等。”皇帝叫住他,“也去告诉孙秧,朕看在他为官多年的份上不亲自下令,明日让他上奏申请外调,这是朕给他留下的最后的脸面。”
“是。”
公公再次接了旨,慢慢退出尚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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