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不曾指名道姓,谁有知道你所说的是许清川呢?”温梨笙又问。
“等真相大白那日,凡是听过我说的这个故事的人,都会知道。”程俞苦笑一下:“我无权无势,东躲西藏这么些年,一事无成,唯有用这种笨拙的方法。”
许清川当年接到所爱之人的信前去赴约,但遭到胡贺梅三家的联手埋伏,拼死抵抗时,有人以他心爱之人的性命做要挟,他便自愿弃剑认降,被打断了手脚扔下断崖,三家人瓜分了霜华剑法与那柄宝剑,自此,江湖第一剑神销声匿迹,无处所寻。
温梨笙叹一口气,没想到这样老套的故事竟然会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许清川身上。
谢潇南见她垂眸沉思,冲程俞摆了下手,程俞便再行一礼,转身退去。
周围陷入一片寂静之中,过了一会儿温梨笙抬头问道:“世子是为了让我知道这些,所以才将我喊来这里?”
谢潇南道:“你不是一直好奇吗?”
温梨笙双目一怔。
她似乎有些明白谢潇南的用意。
谢潇南不是那种倾诉欲很强,喜欢讲故事的人,但他却将温梨笙眼中的好奇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却没有直接将问题解答。
温梨笙就好像站在四处都是黑暗的谜团之中,她在其中左寻右找,许多谜题得不到解答。然而谢潇南就好比提着一盏灯,站在前面,于黑暗谜团之中相当亮眼。
温梨笙往灯的方向走的时候,谢潇南也会往前走,就好像在一步步的指引她,让她慢慢在谜团里找出一条路来。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温梨笙问。
“探知欲是难能可贵的,”谢潇南看着她,眸光平静柔和,说话时宛若站在台上授课的夫子:“眼睛用来寻找,脑子用来思考,当你学会如何破解谜题的时候,你的面前就不会再有能将你难倒的问题。”
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
温梨笙看着他,心中卷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澜,久久不能平静。
或许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提着明灯等着温梨笙慢慢的追随他的指引,有时候她会走错路,有时候又走得很慢,每到这时谢潇南都会停下来,等着她追上来。
谢潇南是如此的耐心,从不曾催促。
于是她知道了梅贺胡三家瓜分了霜华剑法,知道霍家与胡家有把柄恩怨,知道了许清川当年发生的事情,解开了很多曾今留下的疑问。
温梨笙往前一步,探出手去,下一刻就被谢潇南握在掌心中,暖意顺着指尖流进了心中。
“许清川既然被扔下了断崖,又如何会成为你的师父呢?”
谢潇南提及师父,神色有些许变化,有一种思念藏在其中:“师父当年被打断手脚扔进断崖下的水潭中,抱着一段浮木飘了一天一夜,最后昏死在岸边被人救起,养了半年的时间才能下地。”
“但是由于伤势太重,他已经恢复不到从前的强度,走路也只能借助双拐,十几年前我爹曾前往北境巡守,将他带回了奚京,当时我尚年幼,师父说我是习武的好苗子,便让我拜他为师,将霜华剑法传授于我。”
谢潇南说这段话的时候声音平静无波,但温梨笙却听得唏嘘不已,寥寥几句概括了许清川的这十来年,一个曾站在江湖顶端,被誉为第一剑神的人,最后要靠着双拐走路,许清川的苦楚谁人都体会不到。
“那世子这次来沂关郡,他为何不跟着一起来呢?他不想报仇吗?”温梨笙问。
“若是不想报仇,又怎会拖着一双拐苟且偷生十余年。”谢潇南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又充满着难以言说的落寞:“师父在去年亡故了。”
许清川,偷生十余年,教出了一个相当厉害的徒弟。
谢潇南来到沂关郡收集被分为三个部分的霜华剑法,又逐一对梅贺胡三家出手,目的就是为师父报当年之仇。
温梨笙原本以为谢潇南收集那些剑法,只是对剑神慕名而已,却没想到这是他亡师生前的遗物。
“啊,原来我也没有多余做那件事。”温梨笙小声说。
从胡山俊手中拿回的最后一部分剑法,让许清川毕生的心血得以再次完整,归还给他。
她看着谢潇南的神色,微微敛起的眉眼拢着一层几乎看不见哀伤。许清川陪伴他长大,将霜华剑法完整的传授给他,亦师亦友。
想起大仇未报,带着遗恨亡故的许清川,谢潇南应当也是难过的吧。
“所以乔陵与席路,与许清川也是相识的。”
“乔陵自小是我的伴读。我六岁的时候,师父捡了偷鸡被打得半死的席路,带回谢府之后教他习字念书,让他成为我的贴身护卫,我们皆是在师父的指导下长大的。”谢潇南说道。
思及方才程俞说出那个俗套的故事时,双目赤红的乔陵与席路,应也是与许清川感情十分深厚,在这里乍然听见他的故事,一时想起了去世的许清川,才会没忍住红了眼眶。
温梨笙看着他情绪低落,心里也觉得有些烦闷,于是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怀中:“你也已经做得很好了。”
毫无疑问,许清川是一个极为优秀的老师,他先前所教的徒弟如今是沈嘉清的师父,而后教的谢潇南,也将霜华剑法练得如此出神入化。
即便他已去世,但留下的意志仍然存在,仍然有人将他放在心中挂念,为他生前之事谋划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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