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还说他目光长远,想等考上举人去西州城娶官家小姐。
哪晓得他最后谁也没娶,娶了沈家的傻子。
虽说两人没有正是拜堂成亲,但骨子里认定她是唐钝媳妇,至于那些不认的,多是慕而不得的。
云巧和老唐氏花了五六天把麦种撒完。
村里人看老唐氏精神矍铄,邀着她进山捡柴火,唐家田地多,不缺柴火,然而寒冬腊月,家家户户都会在堂屋抱个小灶,烧木棍取暖。
老唐氏得闲时会跟村里人进山。
“行啊。”
大半年没有下地做过农活,这些天筋骨舒展开,老唐氏容光焕发,“我还没走过山后的石子路呢。”
山路连着几座山,人们不怕进山迷路,况且山里枯枝多,沿着石子路就能捡不少的柴火。
约好时辰,老唐氏就跟云巧回去了。
村口到院门的这段路泥路通通铺上了石子,走的人多,石子紧紧贴着地儿,雨天不是脏鞋,远远的,老唐氏看自家门口站着个瘦弱的姑娘,问云巧那是谁。
云巧挑着桶,身上热烘烘的,拽着衣领扇风,听了老唐氏的话,抬头看了眼,“是春花。”
“我记得她帮村长家干活来着...”老唐氏天天在地里,少不得听些八卦,春花性子懦弱,管不住秦大牛,修路那阵子,秦大牛跟绿水村其他妇人好上了,据说那妇人有了身子,眼下不知是谁的。
老唐氏从来不知,服个徭役,他们还能想到那岔,不止秦大牛,长流村好几个汉子也和有夫之妇好上了。
得亏云巧没去,那不是侮自己的眼吗?
“这人哪,无论到哪儿都得硬气些,往后墩儿要是乱来,你拎棍子揍他。”老唐氏同情春花,却也无能为力,唯有教云巧怎么收拾唐钝,“墩儿注重体面,他给你难堪,你当着众人揍他两回,保管他让着你。”
唐老爷子就是这样的。
年轻时,唐泰山几个常常约着老爷子喝酒,喝醉后就跟老爷子借钱,借了钱也不还,她性子急躁,没少和他吵架斗嘴,老爷子嘴上服软,心里不当回事。
她恼了,故意逮着他喝醉的时候撞门大骂。
老爷子觉得没脸,往后再没出去喝过酒。
“打架不好。”云巧说,“我娘不让我跟人打架的。”
老唐氏笑,“往后墩儿做错事你打他,奶给你撑腰。”
“我不敢。”云巧垂着眼眸,低低道,“唐钝会生气。”
唐钝心情不好不爱搭理人,生气的话会骂她,翔哥儿说别惹唐钝生气。
“有奶呢。”
云巧仍是摇头。
走近后,老唐氏侧目瞄了眼门边的春花,她身量矮矮的,脸瘦得颧骨有些凹陷,脚上的草鞋破损严重,脚趾都露了出来。
她推开门,叹气,“进屋坐吧。”
春花受宠若惊,忐忑地瞟云巧,无所适从道,“我,我和巧姐儿说几句话就走。”
云巧把木桶放进柴房,去灶间打水洗手,春花小碎步跟在她身后,嗓音沙沙的,“巧姐儿,你好像长高了许多。”
夏天时,她和云巧身量差不多。
此时,她站在云巧背后,明显感觉自己矮了。
锅里温着热水,云巧舀了半瓢,垂眼看自己的衣服。
这衣服是唐钝离家前买的,那会穿着合身,现在有些小了,后背绷得紧紧的,做事都不方便,她道,“对啊,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春花露出羡慕的表情。
云巧将温水倒进盆里,双手放进去,边搓洗边问春花,“你怎么又来找我?”
“我...”春花舔了舔唇,“我昨晚没回秦家,天不亮就来了,你家地里的坑看到了吗?”
云巧认真洗着手指的缝隙,点头,“你挖的吗?”
“对啊,你没种过地,我挖几排坑,你照着做就行。”
换了以往,云巧定会欣喜地夸她厉害,而此刻,云巧纠着眉,面露难色,“我们不是朋友了,你这么做不好。”
说完,她抬起手,甩了甩手上的水,一阵风跑了出去。
春花要追,可看到云巧进的是老唐氏的卧房,抬起的脚放了回去。
不多时,云巧就跑了回来,塞给春花两颗红枣糖,“往后你别帮我干活了,唐钝会不高兴的。”
春花捏着糖,嘴唇微微颤着,“你不问我昨晚在哪儿睡的吗?”
“山里呀,山里不是有床吗?”云巧端起水盆往外走,“春花,你不回家吗?”
都晌午了。
这时,上房传出咳嗽声,老唐氏喊云巧,“巧姐儿,给你爷端碗开水来。”
“哦。”云巧倒掉盆里的水,又去了灶间,春花站在檐廊上,脸色苍白,看眼手里的糖,哭着走了。
云巧端着开水进屋,见床上坐着的唐老爷子直勾勾瞪自己,她往碗里吹了吹气,解释,“不烫的。”
“那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早说?”
云巧懵懵的,“什么事?”
唐老爷子捶床,“你说什么事?”
“我不知道呀。”
唐老爷子;“......”
她是唐家花钱买来的媳妇,春花哄着她给秦大牛生孩子不是给唐钝脸上抹黑吗,春花恬不知耻,她竟像个没事人似的请人来家里,哪天出了事怎么办?
云巧走到床边,慢慢将碗递到唐老爷子嘴边,“爷,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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