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皱着眉,脸白得像裹了层霜,漆黑的眼眸沉沉望着自己,一副见鬼的表情。
她撅嘴抱怨,“唐钝, 你为什么那么看我啊。”
她又不吓人。
唐钝目光缓缓落在她脸上, 神游般的越过她往前走,也些许失神, “你是不是没洗脸?”
云巧拍自己脸蛋, 扬声道, “洗了呀。”
她早晚都有洗脸漱口, 云巧仰起小脸凑到他跟前, 他像受了莫大的惊吓, 蹭的跳出两步远,脖子后仰,似乎极为不喜她的靠近。
云巧抿了抿唇,“唐钝,你怎么了?”
“没事。”他的声音有些冷,云巧歪着脖子瞅他,但被他刻意避开了去。
云巧一头雾水,掐着衣角往脸上擦了擦,轻声问,“我的脸很脏吗?”
他看也不看的说道,“不脏。”
“......”云巧顿了顿,“唐钝,你心情不好吗?”
“嗯。”
云巧恍然,顿时不搭理他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点点星光,她踩着光亮,顺着路边慢慢走着。
她走右边,渐暖的日光摇曳生姿的拂过两人脸颊,安静而沉默。
经过长蛇山,惹来不少人侧目。
路差不多四五米宽,两人贴着路边,谁都不往中走,明显闹别扭了,为此还引起诸多猜测。
熟悉唐钝的人纷纷指责云巧性子不讨喜,唐钝待人温和,极少甩脸色,定是被云巧气狠了。
有那厚着脸皮的人问云巧怎么惹着唐钝了,云巧老实回答,“我没惹他啊,他心情不好。”
威风拂过,树叶轻晃,她忙去踩飘斜的光,兴致盎然。
大家伙不禁为唐钝发愁,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往后几十年唐钝怎么受得了。
人哪,还是不能凭着一时冲动娶媳妇,否则等冷静下来,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他们交头接耳的声音不大,许是四周安静的缘故,一字一字落入唐钝的耳朵里,他整个人一怔,随即走得飞快。
云巧追着他小跑,脸上满是疑惑。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福安镇,车夫已经等着了,唐钝赶考租过他的车,彼此也算熟人了。
见唐钝身后跟着个背背篓的姑娘,车夫认出是唐钝的包袱,眼疾手快的帮忙。
唐钝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以及装书的书篮,云巧半蹲着身子,待车夫将行李放到车上,盯着兀自失神的唐钝看了两眼,细声细气地说,“唐钝,我回去了啊。”
唐钝淡淡点了下头,转身和车夫说话去了。
云巧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走出去有点远了,隐隐听到有人喊她,回头又没寻着认识的人,倒是官道上晃晃悠悠的牛车越驶越远。而牛车上的唐钝,身形笔直得像路边的树。
云巧一眼就认出他来。
回去的路上,她脊背挺得直直的,双手压着衣角,气势内敛而稳重。
长蛇山忙碌的人瞧见了,微微诧异,春花娘更是夸张的哎哟一声,挤到曹氏身侧,“婶子,是你家云巧吧,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曹氏和两个婆子抱着木桩舂地,无趣的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膈应谁呢。”
云巧这装腔作势的模样,她老远就瞧见了,春花娘不可能认不出来,分明存心刺她的,曹氏看穿她的心思,反唇相讥,“她不服徭役,你又整天围着秦婆子,自然没留意她了。”
秦婆子骂春花克夫,春花娘怕秦家休妻,得空就低声下气哄秦婆子。
两家那点破事谁不知道啊。
春花娘尴尬的笑了笑,嗔道,“这不跟你开个玩笑吗?你说唐家好米好肉供着她,她怎么就没胖呢?”
还是那样丑。
曹氏哪儿听不出话里的言外之意,惯来瞧不起春花娘德行,讥讽道,“左右唐家人疼她,胖不胖有什么重要的?”
云巧生来就是村里最丑的,嫁的却是十里八村最俊的。
命好,其他人羡慕不来。
曹氏道,“你家春花比云巧嫁得早,也没见她多长几两肉啊。”
春花自认比云巧好看,可日子赶云巧差远了,曹氏哼了哼,嘲讽就差没写在脸上。
春花娘也不生气,厚脸皮道,“要知道云巧这般出息,我这个做婶子的该多多巴结她的。”
这话刺耳得很,曹氏抬起木桩,故意朝她脚上砸,春花娘惊恐地跳起,“婶子拿我撒气作甚...”
曹氏咬了咬后槽牙,“滚。”
春花娘撇撇嘴,“我与婶子说说闲话,婶子何须动怒?”
整个绿水村的人都知道唐钝不买曹氏的账,没有给沈家好脸,沈家想巴结已经晚了,春花娘揉着手腕,杀人诛心道,“我家春花要是有云巧的能耐,我这个亲娘不知享了多少福了啊。”
曹氏啐了口痰,心里恨得不行,恨春花娘嘴碎,还恨云巧不认娘家人。
长流村的韩家相中了云惠,有意替小儿子上门求娶,商量彩礼时,韩婆子突然明里暗里询问云惠和云巧的关系,小曹氏怕女儿错过好人家,张嘴就说两人打小同吃同住,和亲姐妹没什么两样。
韩婆子精明,顺势就让云巧帮忙照顾几天孩子。
韩婆子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成亲已有五六年,膝下两个男孩,大的四岁,小的两岁。
韩家人出来服徭役,兄弟两跟着邻里大几岁的小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