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巧看是他,直接转身面朝墙壁,一副连个眼神都不想给的表情。
唐钝有点来气,“沈云巧,你吃我的面,跟我说句话怎么了?”
沈云巧充耳不闻,两口吃完鸡蛋,开始搅面条找肉沫,细小得不起眼的肉沫,被她硬是找出来拨到最上边,一颗两颗三颗...
唐钝眼珠一转,回灶间抱了大半盆猪油出来。
肉沫是他奶熬猪油添进去的,在碗底最下边,他舀了半勺出来,挑眉道,“沈云巧,你要是跟我说话,我给你肉吃。”
沈云巧斜眼看他,唐钝抬起手里的肉,略微得意。沈云巧抿紧唇,目光在他脸以及勺子反复跳跃,表情纠结。
唐钝道,“你先转过来。”
沈云巧直勾勾望着唐钝手里的勺子,咽口水问道,“都给我吗?”
“都给你。”一勺猪油对唐家来说不算什么,沈云巧告诉他原因就成。
沈云巧踮着脚,慢慢转过身,眼神定在他脸上,“你先给我。”
“给...”唐钝伸出右手,勺没碰到沈云巧的碗呢,怀里突然一空,低头一看,装猪油的褐色陶瓷盆没了。
再看沈云巧,她抱着盆,两道眉皱着,“说什么?”
唐钝:“......”
陶瓷盆放在她膝盖上,她不着急吃面了,催问,“说什么?”
唐钝紧了紧捏勺子的手,想让沈云巧把盆还给他,可回想自己那番话貌似有歧义,他想给一勺而沈云巧以为他说的一盆,依着她认死理的性子,他要开口,估计得吵起来。
深吸口气,唐钝尽量不看她膝盖上的盆,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躲着我?”
“你邪门啊。”
“......”
“沈云巧!”唐钝咬紧腮帮,从后槽牙挤出三个字来。
许是脸上不满太过明显,沈云巧补充道,“我碰到你就会生病,有次路上遇到你我滑坡里了,腿痛了好久,有次在河边你经过害我掉河里发烧了,还有在竹林...”
她的记性是真好,细数碰到唐钝后的倒霉事清晰如昨日。
越是清晰,嘴角就翘得越高,末了反问唐钝,“你说你邪不邪门。”
其中好几件唐钝都没印象,唯独记得她掉河里那事,那天他从镇上回来,远远的看到几个姑娘在河边洗衣服,琢磨着要不要改道,正犹豫呢,突然听到咚的声。
有人高呼丑姑娘落水了。
丑姑娘是村里姑娘背地给沈云巧的绰号。
他焦灼地跑过去要救人。
哪晓得河里的沈云巧不扑腾不挣扎也不喊救命,冒出个脑袋,傻愣愣地望着河边惊慌失措的人。
她弟来了,劈头盖脸给她一顿骂,她不还嘴不哭闹,跟个哑巴似的,直到她弟问她怎么不说话,她才颤着声回了句冷。
唐钝从没见过沈云巧这样的人,那次是他印象最深的一次。
只是她掉水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问。
挑着肉沫吃的沈云巧没有抬眼,“因为我看你了啊。”
唐钝仍不太懂,“你为什么看我?”
“你好看啊。”沈云巧道,“没看过比你更好看的了。”
唐钝:“......”
“你好看,我丑,我看了你就会遭报应。”
“......”唐钝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歪理......”
“翔哥儿说的啊,这就是好高骛远眼高手低的后果...”
唐钝:“......”
“还要说什么?”碗里的肉沫已经吃没了,沈云巧耐心说道,“不说我要吃面了。”
唐钝语塞,一时找不到说的。
沈云巧惦着脚尖转身,再次背朝着唐钝,呼呼呼地吃起碗里的面来。
唐钝扶额“周围又没外人,你躲着我干什么?”
内里的事情沈云巧虽然没说明白,唐钝大概清楚怎么回事,他打小不怎么出门,但常有姑娘为他争风吃醋掐架,沈云巧应该是受了牵连。
思及此,他想起一件事来,“你吃药欠的钱还清了吗?”
他记得那次沈云巧生病了,家里人不拿钱请大夫,她弟来村里跟耀哥儿借钱,耀哥儿问堂伯娘后,堂伯娘没答应,她弟便给大夫磕头求赊账,他自己慢慢还。
之所以知道这事还是村里人骂堂伯娘心狠见死不救。
沈云巧吃着面,含糊不清会道,“还清了。”
怎么还清的唐钝却是没问,耀哥儿常说他岳母典型的重男轻女,宝贝孙子而将孙女当牲畜使唤,沈云巧生在那种人家日子可想而知,虽掉河不是他推的却也跟他脱不了关系,躲着自己估计害怕再发生那种事。
短短几瞬,对沈云巧那点气就没了,注意到手里挂着满满一大勺肉沫的猪油,倾身挨了过去。
沈云巧专心吸着面条呢,恍惚看到侧边伸来只手,下意识合拢双腿,锁紧手臂,紧紧护着膝盖上的盆。
唐钝叹气,“这勺子也给你。”
“哦。”沈云巧张开双手,唐钝把勺子搁盆里,想了想,说道,“往后不用躲着我。”
“不行。”约莫记着唐钝提的要求,沈云巧诚恳得多,“生病要花钱,爹娘没钱。”
云妮和翔哥儿有,那是留着救命用的。
虽然猜到是这个,沈云巧说出来后,唐钝还是不太好受,温声道,“你不躲我,下次我有好吃的给你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