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还在回响,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杨久笑着看向赵禛,“这个时间你怎么也在这里?”
做父亲的可理直气壮多了,君王不早朝、其他人可没辙,“我想在这里。”捏了下儿子的小手,又轻抚了下杨久的脸颊,“瘦了。”
“……你什么眼神啊,我坐月子呢,只会胖,腰身都肥了,等出了月子我一定要瘦回来。”转而,杨久轻声问,“芒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忧心。”
“我知。”
“芒自进入草原后就杳无音信。”
杨久怔了怔,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那个孩子我养了几年,也算是知道他的脾气,是个倔强高傲的,绝对做不出背叛的事情,他是草原上的狼,只会带着猎物归来。”
赵禛轻轻地说,“我信。”
······
千里之外,芒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有人惦记你。”陈松延随口说。
“那是肯定的,娘娘肯定惦记着我呢。”
陈松延白了一眼。
这么长时间在草原上的风餐露宿,磨砺的不仅仅是外表还有精神,使得陈松延从一个和善又轴的青年成了干练粗糙的汉子,老辣了许多。
“啧,说你胖还喘上了。”
“哈哈哈哈,你这是嫉妒。”芒从腰间撤下布巾擦拭着长剑,血水拭干露出锋利的剑身,锻造中自然产生的花纹冷冽残酷,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身后是尸横遍野,身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青青,没有风,血腥味合着青草味、泥土味和不知名的花香仿佛凝固在这快递方。
眼角余光处,还有不少俘获的男女老少。
陈松延说:“都传鞑子人高马大、膘肥体壮,非常彪悍,骑在马上成群呼啸而来,犹如山呼海啸。但一路走来,遇到的不少部落男女都瘦弱不堪,孩子饿得脑袋比身体还大,细细的小手、细细的小脚,手上力气大点就怕捏碎了。”
“我汉家之地男耕女织,粮食充足,人能吃饱,哪里像草原上牛羊逐水而居,人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仅有的食物要供给部族里的战士,剩下的人只能够饿肚子,年纪上来的老人没有生存能力,就会脱离部族默默死去。”芒收回剑,冷漠的声音说:“说他们彪悍勇猛,因为也只有这些能够炫耀。我们在边地交战的骑兵、刚入草原遇到的部落,不是战士就是富足的,现在进入草原腹地,看到的才是真正的草原。”
“你说得对,这些人怎么办?”
“驱赶。”芒沉思了一下,“往东驱赶。”
陈松延想了下认同,“可以,我们从东边来的。”
他哂笑了下,“草原上也不是铁板一块,那位新的大汗步子迈太大,自己这里还没有稳定下来就急于对我大齐发动进攻,想要以此立威,真是痴人说梦。”
二人说了一番,最后芒有些茫然地挠挠头,“我们一开始的计划是靠近那位新大汗的王帐探探虚实,现在王帐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几次在草原上迷路。”
二人相视苦笑,草原上太大了,苍苍茫茫的,如果是没有太阳的白天后者是没有星辰的夜晚,分不清东南西北,很容易就迷失方向。
茫然后芒的眼神逐渐坚定,他揶揄地看向陈松延说:“要不要干一票大的,金池可不远了。”
“你想……”陈松延没有说完。
芒勾了勾嘴角含笑点头,“王帐不知所踪,但金池就在眼前,舍近求远干啥,端了就是。”
“好,听你的。”陈松延没有反对,他心里面蠢蠢欲动,跟着芒屡次冒险让沉稳的他顾虑少了许多许多。
金池,草原上祭祀祭奠的地方,听一些被俘的部落老妈妈说现在正是部落群聚参加祭祀,祈求长天赐予风调雨顺好时节的日子,难怪他们遇到的部落越来越多。
二人一拍即合,决定干一票大的。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幽州府,焦将军镇守之地,半夜,突然传来笃笃笃急促的敲门声,把焦将军和老妻吵醒,妻子有点起床气,焦将军正哄着呢,听外面人报:“将军,城外出现骑兵,为首之人是杨芒和陈松延。”
焦将军二话不说从床上一跃而下,年纪大了,身手没有以前灵活,没有轻灵地跃下反而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门口,衣服都来不及穿戴整齐就往外面跑,夫人在身后笑骂,“出息,年轻时候的从容呢,真是越老越回去了。”
赶紧使人把衣服鞋袜送出去,难不成让将军光着腚见将士吗。
侍从跑着送衣服才赶上焦将军的速度,焦将军呵斥,“干啥呢,没看到现在急着呢吗!”
“将军,衣服,鞋。”
焦将军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只脚光着呢,腚是绝对没有露出来的,摸着脑门拿了生妈了个巴子的,“还不快伺候老子穿衣服。”
匆匆忙忙穿戴整齐了出门,骑上马就是出城。城门罕见地在半夜打开,沉沉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幽州府,惊醒了许多在睡梦中酣睡的人。
城外,焦将军看到驻扎好的队伍,眼睛逐渐瞪大,隔老远他都可以闻到血腥味。熊熊火把照耀下,他看到了与出去时截然不同的军队,那些兵行动之间流露出来的肃杀果决是浴血奋战了多少才铸就而成啊!他险些忘记了呼吸,待找回时才发现自己兴奋得两眼冒光,恨不得从芒和陈松延手里把这支队伍抢回来,亲兵咳嗽了好几次提醒焦将军注意仪态,小芒将军眼神都不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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