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杨久忍不住喊,她觉得和静公主淡得就和一张纸一样,快要融入到整个冰室里。
和静公主说,“我已出家,直接唤我和静便可。自你们成亲后,阿娘就放下了心头重担,我反而成了她的牵挂,她饮下鸩酒时一直看着我,我知道她想什么,想我能够找个好人家托付终生。我现在没有出嫁,却也出家,也算是了了阿娘的心事。”
她轻轻浅浅地弯了弯嘴角,“我自小在深宫中长大,虽为公主,却无半点尊荣,更似囚徒,是皇帝用来要挟兄长的筹码,不知道多少场合他对阿娘言语不敬,我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惊惶不安、胆小如鼠,囚犯都比我自由。皇帝离宫并未让我感受到真正的自由,出家后才算是找到了平静,嫂嫂不用劝我,我已经想清楚。”
杨久闭上了嘴,她口舌笨拙,安慰人从来不知道从何说起。
和静公主最后看了眼冰床上的容太妃,眼中最后一点留恋在慢慢消失,杨久忽然明白她不是赌气出家,而是真的看透了红尘,困居在皇宫之中早早地让她看透了世事,也许出家真的让她找到了心灵的平静。杨久松开女儿,上前抱住转身要走的和静,轻声说:“出家不是无家,我和你哥哥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允许我们经常来看看你吗?出家不仅仅是青灯古佛,也有家人常伴,在家出家未尝不可。”
和静愣了愣,清冷的面孔自杨久他们来了之后第一次出现了变化,她迟疑地抱住了杨久,“谢谢。”
杨久无力地松开和静,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决绝。
和静平静地看着杨久,“出家居家都在心,我的心自小就淡了,热络不起来,日后我会来看看你们。”
“好。”
和静扭头看向一直跪着的男人 ,“去安慰安慰他吧,我的兄长一直停留在幼时那个笑容洒脱的模样,他,不是他了。”
心心念念期盼的哥哥却已经大变了模样,人都是会长大、会变化的,她也不是幼时那个天真懵懂的孩子,一切都变了。
时间太久,距离太远,和静对赵禛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感情,唯一的维系就是容太妃,现在容太妃不在了,她和他也就彻底淡了。
杨久点点头。
她看着和静公主离开后才去了赵禛身边,悲伤也是需要空间的,而现在是时候是她进入他的空间了。在赵禛身边跪下,抱住安静的男人,她什么都没有说,却胜过了千言万语。赵禛放松了自己疲惫地靠在了杨久身上,用力地抱着,仿佛从她身上汲取着力量。两个孩子还小,知道死亡却不理解死亡,已经在小甲小乙照顾下离开了冰室。
从冰室出来,向来不生病的赵禛就病倒了,发起了高热。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京城形势再度紧张了起来。
杨久衣不解带地照顾,直到三日后赵禛的烧才退了,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又缠绵病榻五六日才能够起床。这段时日,钦天监和礼部没有停过,按照先帝留下的遗诏,容太妃要与他合棺的,丧仪一律按照太后的级别,没有一丝从简,赵禛大病初愈就开始主持这件事。
从皇陵回来,赵禛一直很沉默,最爱的女儿叽叽喳喳撒娇都引不起他的反应,直到杨久端来了一碗苦药来他才终于抬起了头,眼中流露出抗拒的神色。
杨久说,“良药苦口。”
赵禛苦笑,接过碗一口干了。
“知道的是让你喝药,不知道的还以为给你下毒呢。”杨久掐着嗓子说,“大郎,吃药了。”
苦味还残留在口中,赵禛一把抱住杨久,让她也尝了尝苦涩的滋味,杨久推来推去没有推开……两个人黏在一块儿,抱在一处,短时间内都没有说话,杨久微微喘息,给肺里注入更多的新鲜空气。她忽然听到赵禛在自己耳边说,“当我看到她时,我发现自己更多的是陌生而不是难过,这让我很惶恐。”
杨久用力地揽住男人的肩膀,男人继续轻声地说:“明明一直想要见到她……”
最让赵禛悲伤的不是她不在了,而是自己的感情没有想象中那么浓烈。
看着她,不是记忆中的她,也不是想象中的她……
赵禛惶惑、不安,迷茫、忧愤,各种情绪交杂下气急攻心,一下子病倒。
这一日赵禛说了许多,杨久听了很多,将憋在心里面的话说完了赵禛恢复了往昔的干练,开始理事。没有了皇帝,朝政一塌糊涂……不,哪怕皇帝在,也是一团污糟,理顺起来极难,那就整体打碎了重塑,竟然无一人提出要迎皇帝回宫,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三个月过去,杨久和赵禛一家四口在京城过了新年。
大年三十一过,新的一年到来,也预示着大齐迎来了新纪元。
分江而治,许多人心中盘旋着这个念头,已经出现了要拥立赵禛为帝的苗头,但赵禛很快就将次掐灭,他公然说:自己永远是宁王。也就是说,他不会称帝,终其一生,都不会,却也不会将长江以北双手奉还……
第148章 开荒第一四八天
春暖花开又一年, 漂亮的纸鸢被风带到了半空,于湛蓝天空下势有与燕子争高低的样子。风平地而起,能上几万里, 纸鸢奋力向上却被风筝线牢牢抓住, 只能够遗憾地看着风走远,抓着线轴的侍从臂膀力气很大,换身小力弱的绝对被纸鸢带走, 旁边俏丽的少女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娇嫩的肌肤被太阳晒成了柔美的玫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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